许公馆。
陈颂秋从坟场回来后,便直奔警局门前等着接许子行。
她想让子行出狱后看到的第一个人是她。
一直从上午等到了下午,浑身虚弱的她硬是在黄包车上等了足足六个小时。
“夫人,要不然咱们还是先回去吧,警局已经下班了。”
许公馆唯一剩下的人力车夫也满是怨言,毕竟工资一直推迟不发,还整天让他跑来跑去。
不过好在今天他算是能歇着,陈颂秋等在警局门前,他远远找了个树荫处躺着睡了几觉。
“我去问问。”
陈颂秋满脸焦急,若是放在平时,她早就去找周大伯帮忙。
警局的人看周大伯的面子,也能给她个好脸色看。
可她还欠着周家一万块钱,这个时候上门去还不知道怎么面对周妻。
陈颂秋叫住了下班离开的警员,身上也没有值钱的东西,只有一个银手镯,塞到了警员手中。
警员看到了甜头,这才有了好脸色:“你说的是那个小孩子吧?他上午就被接走了。”
“上午?”陈颂秋一惊,“上午什么时候?”
“大概九点多钟吧。”警员仔细的想了想,便急着下班:“你赶紧回去吧,这都没人了。”
陈颂秋连连点头,催着人力车夫赶紧往回走。
刚进许公馆,便看到许望钦和师馨儿两人各自牵着许子行的左右手,正有说有笑的往前厅走去。
“子行!”
看到自己的儿子,陈颂秋快步上前想将他抱住,安慰他。
可谁知道许子行后退了两步,并不期待陈颂秋的怀抱。
“子行,我是阿妈啊。”陈颂秋哽咽着伸出双臂,满眼都是期望。
“我不要你这个阿妈。”
许子行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一脸坚定的摇摇头:“你都不来看我,把我自己留在那里,我讨厌你!”
许子行说着便钻到了师馨儿身后,他喜欢这个阿妈和之前的林夫人。
不管他做了什么事,这两个阿妈都不会责怪他惩罚他。
但是他的亲阿妈嫌他打人,狠心的把他扔到那个鬼地方。
“子行……我是阿妈啊,你怎么能这样说?”
陈颂秋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己的儿子,她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儿子,此刻竟然那么陌生。
“陈夫人,子行主要是伤心了,出狱的时候没能第一时间见到你。
你上午去哪里了?也不给家里留个信,我收到军政府的通知后,立刻去警局接子行了。”
师馨儿牵着许子行的胳膊,满脸慈爱的笑了笑:“我还以为子行会跟我认生呢,没想到他很乖巧。”
今天上午,她给了许望钦一笔钱,让他去给老太太交医药费。
那时候许家人都不在,军政府的人来消息时,她谁也没有第一时间通知,而是一个人去了警局。
她给许子行买了一堆玩具和零食……两人很快就熟络了起来。
她告诉许子行,陈颂秋生他的气……
她还鼓励许子行做的对,男孩子宁可打伤别人去赔钱,也绝对不能让别人欺负了。
许子行本来就在警局受了一夜惊吓,出狱后见到的第一个人是她,已经在潜意识里把她当成依靠。
所以之后她说什么,许子行自然就信什么。
不过她的目的不单单是收复笼络许子行,她要的是让许子行给她未来的孩子让路。
她的孩子要成为许公馆的长孙……
至于陈颂秋今天去了哪里?
师馨儿觉得她走投无路的情况下,肯定是去跟林书婉认怂了。
不管林书婉有没有趁机要挟她,或是给她讲条件。
反正今天军政府的消息来的及时,许子行被放出来这件事,跟林书婉没有任何关系。
陈颂秋若是已经在林书婉面前认怂了,这个时候只怕已经清楚了,心里只会更加记恨林书婉才对。
她虽然暂时不敢再继续开罪林书婉,可陈颂秋给林书婉添堵跟她没什么关系。
她只需要隔岸观火,安心的让自己早些怀孕就行了。
“我去想办法……”陈颂秋话说了一半,想起师馨儿的这番话,便知道自己被林书婉戏耍了。
她对着林书婉下跪认错,被那般羞辱……
她就不应该去找林书婉,她太心急了。
“颂秋,你先上楼去洗漱吧。”
许望钦见她神情有些扭曲反常,又看到她被弄脏的衣衫。
不知道为什么,以前看到陈颂秋这个样子,他只会心疼和呵护。
可现在他却觉得陈颂秋很狼狈,他不敢再去靠近陈颂秋……
“子行的话,我来照顾。你现在也照顾不好他,他也很抗拒你。”
“许望钦,子行是我十月怀胎生下来的,你这是不打算让他认我这个阿妈?”
陈颂秋冷笑,在前线的那五年,哪怕许子行再年幼,他但凡对她有任何不敬的地方,许望钦都会用严父的身份去说教许子行。
只要她不开心,他们父子二人便会想着法子逗她开心。
可是现在,许望钦对她没了耐心,就连她的孩子也对她百般厌恶……
“颂秋,你太敏感了。”许望钦拧了拧眉,“我只是觉得你太累了。再加上子行他现在情绪很不稳定,你不要再激怒他了。”
“好……好……”
陈颂秋绝望的后退两步,目光复杂的看向许子行,一字一顿道:“子行,我只问你一句话,你跟不跟我走?你若是不跟我走,以后就别叫我阿妈了。”
她觉得太累了。
从回到盛城开始,每一天都过的很是疲惫。
她想回去了,可是边城早已经没了她的家,她没有退路了。
她的丈夫她把控不了,亲眼看着他跟别的女人苟合。
如今连她的儿子都这样仇视着她,愚蠢到听信那些恶毒女人的话。
“我不跟你走,我要跟师妈妈一起睡,师妈妈有半导体,我要听故事,你什么都没有!”
许子行躲在师馨儿的背后喊了两声,便拉着师馨儿往一旁走去。
“许子行!”
陈颂秋跟上前去,想要将自己的儿子拉回来。
晕倒之前,她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动手打她的孩子,只记得许子行的小拳头重重的落在她的心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