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妙仪还没来得及说话,长乐再次呵斥:“是挺晦气的,这种晦气的事情就不用到王妃面前来回禀了,直接挪出府去。”
“等等……”谢妙仪叫住准备离开的尤管家:“我想亲自去看看她。”
林怀瑾第一个反对:“这怎么能行呢?你还怀着身孕,万一冲撞到终归不好。”
谢妙仪摇摇头:“没关系,我与她也算婆媳四年。如今她要走了,我便送她一程又何妨?”
前世,周老太婆慈眉善目站在她床前,念着阿弥陀佛送了她最后一程。
如今既然赶上了,谢妙仪也想送她最后一程。
她做人向来公平,机会摆在眼前,也想体会一下亲自送走仇人的快乐。
眼看她态度坚决拗不过,众人只好陪着她去。
周老夫人这一阵子一直住在后院马厩,正是七月盛夏,马厩里的味儿实在不太好闻。
也幸亏谢妙仪这胎不怎么害羞,不然的话只怕早就已经吐了。
尤管家将她带到周老夫人面前,解释道:“自从赵素兰和周鸿死后,周帷被京兆府收押,这马厩就只住了周老太婆和王婆子两个人。按您之前的吩咐,依旧是每两日给一顿饭,只不过减成了一个人的量。王婆子到底身强力壮,周老婆子年老体衰还痴呆根本抢不过她。大约是从来没吃饱过,前几日突然就不行了……”
“饭……饭……饿……我饿……”原本一动不动的周老夫人听见动静,微弱的呼喊着,翻个身朝这边看过来。
马厩里的光线有些昏暗,但谢妙仪还是一眼看清她的模样。
不过几个月的时间,周老太婆原本就斑白的头发已经全白了。
整个人枯瘦如柴,眼窝深陷,浑身上下都散发出腐朽的味道。
“妙仪……妙仪……”周老太婆似乎认出了她,浑浊的双眼死死盯着她,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声音,像一口生锈的破风箱。
谢妙仪居高临下看着她,嫣红的唇角微微勾起,笑意却不达眼底:“周老夫人,好久不见啊。”
周老太婆似乎听懂了,眼珠子转了转,费力抬起枯枝般的手向她伸来:“妙仪……妙仪……救我……救我……”
长乐立即挡到谢妙仪面前。
谢妙仪摆摆手示意她让开,依旧站在原地微笑看着周老夫人:“这一次,是我赢了。”
“妙仪……妙仪……”周老夫人反复叫着她的名字,浑浊的目光里满是迷茫和不解:“我堂堂长庆侯府太夫人……怎么……怎么……就沦落到如今这个地步?”
她像是失去了所有的力气,费力伸着的手缓缓垂下。
整个人失神地躺在干草堆里,眼目光已经失去焦距,眼神涣散地喃喃自语:“记得那年我生辰,妙仪特地请了京城第一名厨。席开三十六桌,桌桌三十六道菜……”
“还有那年的春日宴,我的芙儿穿着最时兴的衣裳,戴着最漂亮的首饰,真真是艳压群芳。”
“帷儿……我的帷儿正式授官的那一日,那一身藏青色的官服可真威风啊,真威风啊……就算是公主也娶得……”
“我显赫一时的长庆侯府,怎么就沦落到了如今这个地步……究竟是怎么……沦落到了如今这个地步……”
谢妙仪就这么站在远处静静看着。
看着周老夫人渐渐失去力气,看着她眼里的光一点一点涣散。
最后,她终于告诉她答案:“因为你贪婪,什么都想要。既想要我谢家的钱财,想要我谢妙仪为你家做牛做马。又想要你儿子娶个高门贵女,你脸上有光,也能帮你周家平步青云。什么都想要的人,最终只会一无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