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是我娘。”沈多芙以为自己不会再哭,可一提起母亲,又忍不住哽咽,低着头说,“大夫说她油尽灯枯,没多少时间了。”
“别哭了!”许羡头晕得很,便闭上眼,等她继续说。
“我刚送我爹走,我不能再没有娘!你有办法救她吗?只要能延长一些时日也好?”沈多芙双手捂脸,尽量抑住哭声。
“你真是急了,我杀人倒在行,又不是大夫,怎么会救人?”许羡伸手揉了下沈多芙的发,弄了一手湿,脑子里不受控的闪出许多画面,他叹道,“因果天定,终其一生,能陪你到最后的只有你自己,生死有命,你当看开!”
许羡的话,沈多芙听着绝望,她是病急乱投医,但在她眼里,许羡就是无所不能,无所不知。
九里香他都能随便送人,她真希望他能有办法。
她长叹一声,收了泪,不愿再搭话,起身离开。
下一秒,手腕被许羡抓住,他手心滚烫,她浑身冰凉,像是火遇到了冰,强烈刺激到双方的感官。
“也不是全无法子。”许羡为了拦住沈多芙,起得太急,一时间浑身血液倒流一般,头疼欲裂。
“什么法子?”沈多芙激动的询问。
“你先去收拾一下,出来再说!你这副样子,让我头疼!”许羡松了沈多芙,坐在床边,以手撑着额,闭眼休整。
“好!”沈多芙信以为真,迅速移步至屏内,让青寻端来热水清洗湿发和身体。
良久,天色已经昏暗下来,无忧无虑进屋点灯。
矮几上一壶茶在小火炉上沸腾着,许羡盘腿坐在左侧,侧眸望着窗外出神。
风停了,这雨终于是小了一些。
“夫君。”沈多芙怯生生的喊了一声,不远不近的距离,生怕惊扰了他似的。
求人的姿态放得极低。
许羡循声望去,她着一身素净的宽衣,绫罗绸缎质地飘逸,行走间,微风勾勒出玲珑的身段。
一头湿发未干,她就随意散在身后,白皙的小脸素着,杏眼肿得像金鱼一眼,同往日相比,小了一圈。
可见哭得狠了。
只一眼,他便瞥开眼,盯着小火炉上叫个不停的水壶,双唇紧抿,搁在膝盖上的手微微蜷起。
瞧着略显烦燥。
沈多芙心领神会,上前将小水壶拎起,冲泡了一杯热茶,双手端着,极其郑重的端到许羡面前。
未料到,许羡眼底的燥意不减,反增。
“怎么了?”沈多芙不解,许羡是个情绪极其内敛的人,一般喜怒不形于色,但凡能看得出来的,都是他想让人看到的。
许羡不答,将置于矮几上的小锦盒推到沈多芙的面前,提醒道:“这里面的药,据说是救命仙丹,死人吃了都能撑出一口气,我也只有两颗。”
“据说?”沈多芙连忙打开锦盒,里面只有一颗药。
“我没吃过,不知药效如何,只能死马当活马医。”许羡的话说得漫不经心,目光总有意无意的扫过她捧着锦盒的手指,正巧搁在胸口的位置。
“死马当活马医,就是你说的法子?”沈多芙瞪大眼,惊声问道。
她很失望,却又有些犹豫。
捧着药盒迟疑不决,手臂挤着胸前的位置,加之情绪有些激动,胸口上下起伏,看起来更大了,衣襟宽松,材质丝滑,跟着呼吸一起一落。
许羡自比圣人,六根清静,以前同僚们总说美人关,如何如何难过,他从无感觉,不能理解。
这几夜算是懂了。
漫漫长夜,她什么也没做,就躺在那里睡觉,一呼一吸都能牵动他的神经,翻个身都在磨人。
他浑身热得夜夜无眠,睁眼到天亮,属实难捱。
“夫君?夫君?”沈多芙唤了好几声,只觉许羡盯着锦盒瞧得入了神,有些猫腻,对于他内心真正的想法,浑然不觉。
许羡猛地闭眼,轻轻的说:“上京专门替太后调理身体的方御医,妙医圣手,对医理颇为精通,救过很多濒死之人。与我交情不错,岳母最好还是去上京,当面求医问药,也好对症!”
听此,沈多芙忍不住又落下泪,有了希望又瞬间落空的感觉,更加绝望。
许羡怔住,饶是有三寸不烂之舌也不知该说什么了。
他说生死有命让她看开,她不愿意听要走,他把可以救命的药送给她,她质疑,他说带她回上京找御医调理,她哭?
女人心,海底针。
他又不是大罗神仙,已经尽其所能了,仍旧讨不得她欢心。
他什么时候需要讨女人欢心了?
许羡有些生气,转头看向窗外,半开的窗,无忧无虑鬼鬼祟祟的躲在窗缝外偷听。
眼角瞥见沈多芙放下药盒,起身打算走,许羡眼睁睁看着她起身,心里急,却抿着唇不知道说什么,只能拿无忧无虑撒气,随手抓过一个软枕朝窗外的无忧无虑丢去。
无虑接过软枕,面上嬉皮笑脸,语气却故作急燥,大惊小怪的说:“大人!那是你自己吃的药,方御医说了,关键时刻,能救命的!千叮咛万嘱咐,极其珍贵,要妥善保管,你就这么送人了?”
“事有轻重缓急,人命关天!”许羡微挑眉头,故作深沉。
“你什么时候关心过他人性命?”无虑实在忍不住了,笑讽了一句,惹来许羡一个白眼。
“是啊!”无忧及时附和,“上次沈夫人昏过去,医馆的大夫也说油尽灯枯了,您那时叫我们送药过去,沈夫人第二天就生龙活虎,不得不说,此药药效果真显着!两颗全送给沈夫人,不妥吧?”
此时此刻,许羡豁然开朗,对无忧无虑竟有些刮目相看起来。
果然,沈多芙快步走回来,将药盒珍而重之的捧在胸前,一脸真挚的对许羡说:“谢谢!这么珍贵的药,需要我做什么报答你?”
她知道无忧无虑是故意说给她听的,她更知道许羡无利不起早,他不会无缘无故待人好。
许羡神色稍霁,淡定道:“你应该换个方式说话,就说,你可以为我做任何事!”
“好!”沈多芙做了一辈子生意,她比谁都懂,这世上任何事,都有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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