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阵雨下的十分的急,几乎是陡然间便落了下来,原本的晴空也被一团厚厚的云霾所取代。
屋中也立时跟着暗了几分。
“这雨怎来的这样突然?真是奇了。”拾秋一边说着,一边走到窗棂处将窗扇掩上。
宁云蓁看了看,也是觉得夏日的天气当真是变幻莫测,这样急的一场雨,外头街上那些行人才是最猝不及防的。
“郎君今日早间出门可有带伞?”
拾秋想了想,摇摇头:“应是没带的,奴婢知晓云鹤今日在府内,没有随同驸马一起出门,要不要奴婢将他唤过来问问?”
宁云蓁点头,拾秋撑着伞出去了片刻,随后云鹤就跟在她后头走了进来。
他穿着一身轻便武袍,疏淡的眉目间带着恭敬,抱拳道:“公主唤属下可是有事?”
宁云蓁便将先前的问题又问了一遍,云鹤想了想,看到她眉目处聚拢着的担忧,心头生出一计。
先前他发觉公主在查探同主子有关的事情,心中就有所怀疑,他是跟着主子长大的,主子的娘子他自会恭谨相对,但是对于她的做法他还是不能苟同,心中也有不适,便打算背着主子试探一番来。
这样想着,他换上一幅愁苦的神色。
“主子何止是没伞,恐怕连午膳都要没得用了。”
宁云蓁唇角的笑意顿时收起,蹙眉问道:“为何这么说?”
“原本今日该是休沐的日子,还是那张怀贤,您上回也知道他做了什么指挥同知,说什么主子底下分管的训练太过松散,让主子和另一个佥事今儿个单独去司中重新想个章程出来。”
“您说这不是为难人吗,主子今日本来也没挂牌子,司中也是没午膳提供的,这还下了这样大的雨...”
说着,他又抬头看了一眼外头的天色,哀哀地叹了口气。
宁云蓁闻言,顿时眉头紧锁。
边上的拾秋神情古怪的看了一眼满脸愁苦的云鹤,总觉得他今日说话怎么那么反常?
“拾秋,你去唤膳房多准备几个菜,帮我装到食盒里,随后同我一道出府。”
拾秋微愣,面色有些踌躇,道:“公主,这样大的雨您就别去了吧,奴婢代您去送可好?”
偌大的一个京卫指挥使司,也不能因为临时安排去办差就短了驸马一口吃的吧?
宁云蓁摇摇头,神情十分坚决。
拾秋心头无奈,只得应声出去办了。
云鹤便也抱拳退出去,心中不由有些得意。
他说的也并非谎话,只是主子觉得这是小事罢了,他从前也常常有忙起来就不用午膳的时候,自个儿也不放在心上。
他不知道公主为何要查主子,是不信任还是什么他都不管,但要是公主心里真有主子,必定不会坐视不理放任主子这样伤害自己的脾胃。
眼下外头下这样大的雨,她连犹豫都没有便要去送膳,想来心里也是有主子的,云鹤的心里这才舒坦了几分。
已近晌午,食盒很快便装好,拾秋将它拎在手里,跟在宁云蓁身边一起出了府。
雨势越来越大,如同决堤般争先恐后地朝下涌去,几乎是砸在伞面上。
宁云蓁唯恐伞面被雨砸破,捏着裙裾小跑了几步,拾秋也索性将食盒抱在了怀里,主仆二人等到上了马车的时候,裙裾都不可避免的沾了些雨,晕染出一片墨色来。
拾秋忍不住在心里腹诽云鹤,他那样担忧,怎么没见他今日来给他的主子送膳?
宁云蓁掀开马车一侧的帘子,见街上行人都少了很多,摊贩也早已收起了摊子,纷纷赶回家中避雨。
如他们这样反倒往外头跑的,自是极少。
云翳仍旧十分厚重,天地间似乎都变成了一种极暗的水蓝色。
好在京卫指挥使司离得并不远,马车到了地方,主仆俩便跟着下来,同门口值守的巡卫报了身份。
巡卫听说是公主,面上有些犹豫,虽然她身份尊贵,但这等地方向来闲杂人等都是不能随便进的,便道:“公主稍等,卑职派个人去请示一下卫将军。”
宁云蓁和拾秋便撑着伞在雨中又等了一会。
早间还觉得热,眼下这样大的雨,竟让人又觉得有几分寒凉了起来。
卫迟大跨着步子走出来,身后只拢着一个披风,未撑任何的伞,宁云蓁看着便有几分着急,忙朝前头走了几步要去迎他,却又被巡卫拦了下来。
“怎么?公主你也敢拦了?”卫迟走到近前,声音夹杂了些怒意,那巡卫连忙放下了手,对着卫迟抱了抱拳。
“既真是卫将军的家眷,那自然可以通行。”巡卫低下头,朝着身后退了一步。
卫迟冷冷看他一眼,拉着宁云蓁去了静室,拾秋也跟在后头走了进去。
静室里便是他们平时歇晌的地方,卫迟官职高些,同孙连岳共用一间,眼下今日却是空无一人。
“这样大的雨,你今日怎么来了?”卫迟扶着她坐下,看了看她半湿的裙裾,眼中涌起些心疼。
宁云蓁仰起脸,抬起澄澈的眸子,笑道:“听闻你今日没有午膳,我来给你送些吃的。”
卫迟神色顿了顿,不消说都知道是云鹤说的。
他是怎么回事?就让她冒着这样大的雨出来只为给他送膳,月钱不想要了是不是?
宁云蓁将拾秋唤到一边去歇息,自己亲自打开食盒给他布菜。
胭脂鹅脯、银芽鸡丝、呛虾仁、杏仁豆腐还有江瑶清羹,一路送过来,居然还是有些温热的。
静室里的烛火披散在她身上,映着唇边的笑,显出一种潋滟瑰丽的极致春色来。
眼前这一幕,卫迟清晰听见了自己的心被她撬开了一个更大的口子,流淌出许多暖意来。
“好了,我们一同用膳吧。”宁云蓁将菜摆好,按着他的肩膀也在自己的身侧坐了下来。
“你这身衣裳不能再穿了,小心着凉,等会我给你看着,你换我的衣裳。”卫迟拿起筷箸却未动桌上的菜,而是偏头又将她从头到脚看了一遍,眉头皱的跟远山似的。
宁云蓁将要应声,猝不及防偏头打了个喷嚏。
卫迟放下筷箸,将她抱坐在自己腿上,顶上的光窄窄地映在他漂亮的眸底,清晰地笼着一层担忧。
“你做什么,快些用膳吧,马上就该凉了。”宁云蓁有些赧然,这是在外头,不比府中,他怎么能做出这样亲密的动作来?也不怕旁人瞧见吗?
卫迟没将她放下来,一手揽着她的腰,一手去拿一侧放着的一件干燥的披风,就着这个姿势将她上上下下裹了个严实。
“别动了,我来喂你。”
他抿着唇,声音轻却不容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