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眼下确实已经睡意全消了,陆早早干脆从床上爬起来,拉开窗帘,打开窗户,看着屋外垂在那棵巨大的蓝花楹身后的月亮,浅淡的一轮光辉静静地照耀在鹅卵石路面上。
其实并没有任何特别华美之处。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今晚的月色有一种强烈吸引陆早早下去散会儿步的欲望,而且心里面有一种微妙的不安,像是一枚被投入湖心的石子,在她心里泛起很浅薄的一层涟漪,而且石子卡在胸腔里有些发闷。
于是陆早早在睡衣外面披了一件很薄的灰色外套,轻手轻脚地下楼打开门,确保没有吵到李阿姨睡觉,然后轻轻地阖上了大门。
外面的一切都很静谧,所有嘈杂的声音都被月色全部掩盖,只有一些很轻微的蚁虫声响,在叶片和花朵中不断攀爬,像是沙砾从光滑的白纸上摩擦过的声响。
一切灯光也都尽数熄灭,只有旁边的路灯散发着昏黄却柔和的暗光,还有头顶永恒照耀的白色月光。
因为今天白天的心情很好,所以即使今晚大概率注定失眠,陆早早倒也并没有多么急躁烦心,内心依旧是平和从容的,实在大不了就这样走上好几个小时,再度躺到床上总能睡几个小时的。
在自己这边的小院中晃荡了一会儿,陆早早蹑手蹑脚地打开别墅大门,准备到外面那条宽阔的路面上去散会儿步,来回走个几趟,消磨点精力,顺便吹点凉爽的夜风。
打开门踏出去的瞬间,陆早早低头拢了拢自己的衣服。
整理好被风弄乱的头发和衣服之后,陆早早抬头,准备好好看看这夜晚的风景和路边的花草树木,在路灯和月光的双重映照下显现出跟平时不太一样的质感,像是老电影里面那种昏暗光影下才会出现的风景。
不过把头抬起来的一瞬间,陆早早就愣住了。
在离她不过几米远的地方,谢洄年穿着白色衬衫,很安静很平和地看着她。
对方凌厉锋利的脸部轮廓被昏黄的灯光削减了一些凛冽性,身姿挺拔,身影修长,虽然仍旧削瘦,但是肩膀很阔,像是一棵站定的松树。
风把他额前的头发全部向上吹,露出精致的眉眼,流露出来的眼神十分柔和。
陆早早站在原地愣神,不明白为什么这个时间点,谢洄年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出现在她的眼前。
是真的很疑惑,很茫然,陆早早甚至微微蹙起了眉。
她真的完全不能理解,内心和大脑出现了短暂的空白。
空白过后,谢洄年已经站定在她的面前,挡住了一大片光,落下一道像高墙似的阴影。
风把谢洄年身上浅淡的檀木香味带进陆早早的鼻腔,甚至有点微冷和苦涩的味道。
谢洄年并没有解释他为什么突然发送消息又撤回,也没有解释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的原因,只是弯下腰去看陆早早的脸,很认真地问,“睡不着吗?”
陆早早没有回答是还是不是,只是仍旧很迷茫地看着谢洄年。
谢洄年扬起嘴角笑了笑,又说,“不想看见我吗?”
“没有不想看见你。”陆早早回答,“只是不清楚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好吧。今天生日开心吗?”谢洄年答非所问,“会因为我的突然造访感到一丝不开心和不耐烦吗?如果会这样的话那我提前跟你说对不起。”
“不会。”
“那就好。”
谢洄年并没有问陆早早为什么不邀请他来这次的生日聚餐,也并不会自作主张地加入,他知道即使这样做了陆早早大概率也并不会生气,还会跟对待其他人的态度一样,微笑着迎接,客气而礼貌地送走。
只是内心会感到无可奈何而已。
至于为什么这样的猜测是“大概率”,因为谢洄年发现他有时候已经完全无法了解面前的这个人了。
她有时候笑的时候内心到底是什么情绪,是否真的开心?
温和平静地处理事情时内心是否真的如此镇定,从来没有一丝犹豫和害怕?
对任何事情都不在意的时候是否又是真的已经完全放下了?
说自己没事的时候是否又是真的没事?
陆早早还是陆早早,但他看懂的陆早早只是很小一部分的陆早早,真正的陆早早只有她本人才可以看得清楚明白,陆早早内心的那片弥天大雾永远遮盖了她真实性格的一部分,或许也不会打开给任何人看见了。
他有的时候甚至怀疑陆早早性格上的某一部分永远地消散掉了。
但他依旧爱着这样的陆早早,只是痛恨自己的无力而已。
“今天的生日开心吗?”谢洄年又问。
“开心的。”陆早早说,“安安、妙仪、林昭还有贺风都过来了,吃了饭,玩了游戏,他们都给我送了很可爱的礼物,每一样都很珍贵,我都把它们好好收拾进柜子里面了。”
并不是在跟他表明心情,只是在阐述这一天最基本的活动事实。
“你之前放在收纳包里面的礼物我昨晚才看见,不好意思,谢谢你送的生日礼物,很漂亮,很特殊。”
“你开心就好了。”谢洄年点点头,但随即又话锋一转。
“不过那不是送你的生日礼物,只是一份很普通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