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10章 如懿传-高晞月138
仪贵人自生产后身体与精神一直不好，尤其是用药之后，下红的症候一直没断。这次昏厥又添了几桩弱症，渐渐饮食也难以下咽了，可为了不让公主成了没娘的孩子，她一直强撑着。不论太医开的药多难喝，她都一滴不落了喝了下去，不论饮食多难以下咽，她都强迫自己多少吃一些，只为让自己能坚持得久一些，再久一些。不然以公主这样的身体情况，若她没了，宫里只怕无人愿意接手照顾公主。即便因着皇帝的旨意不得不接手抚养公主，可按着公主的身体状况，她也怕其他人不如她这般耐心妥帖的去照顾公主，更怕用不了多久公主便会夭折。
即便只是个公主，即便公主的身体极差，可这是她拼死生下来的孩子，是她唯一的孩子，是她是心头肉，为了公主她也要撑下去。
只是她虽想要为了公主撑下去，可她的身体情况也实在糟糕，那些水银之毒若公主吸收了三四成，残留在她体内的便有六七成。如此，即便她已经好好喝药调养身体了，可因着忧心公主的身体，脸上的肉几乎都干透了，脸颊深深地凹陷下去，唯有一双干枯的眼，黑得让人生出怕意。
金玉妍拿绢子抹着眼角依稀的泪痕:“你可算是醒过来了。你昏昏沉沉这几日，可吓坏我们了。”
仪贵人就着环心的手从坐起身来，靠在软枕上，咳了几声，问道:“嘉贵人，你告诉我，我和孩子会变成这般模样真的是娴妃害的吗？我到现在都回不过神来。”
“她现在已经不是娴妃了，皇上降她为贵人，禁足在延禧宫。那天后来你没见，在长春宫，小德子当场撞死在铜炉上。阿箬也差点撞了铜炉，说是要以死还了乌拉那拉氏经年的恩义，幸好被俗云拉住了。”看着神色变幻莫测的仪贵人，金玉妍语重心长道:“你和公主是不是她害的我不知道，只是你说会有人拿自己的命去填了别人的吗？”
仪贵人眼角有大滴的泪滚落:“真的是她？是乌拉那拉氏害了我和孩子？枉我以为她与世无争，没想到她却这般心狠手辣。”
金玉妍深深叹息:“这也不能怪你，说来我原也是这么认为的，若不是此事揭发了，我都不敢相信乌拉那拉氏如此心毒。唉，总归事儿也过去了，别多想了，养好身子要紧，你还要照顾公主呢。”
环心进来，给仪贵人递上汤药。
金玉妍瞥了一眼汤药，道:“可还是红花牛膝汤？”见仪贵人点头，她眉心紧皱，“这药的药性太烈了，听说你生产后喝了不少，这可是极伤身子的。”
仪贵人枯瘦的手捧着白瓷青花药碗，越发显得如枯萎的枝丫。她道:“谢你关心。可我喝了那么多红花牛膝汤，还没将腹中残余之物都打下来，太医说我这身子已然是不中用了，可我不敢不喝，我还要留着这条命照顾我的孩子，否则她该怎么办。”说完，她仰头将汤药一气喝尽。
金玉妍道:“唉，那确是不喝也不成。只是这个样子，怕你是难再有孕了吧。”
或许是药味太浓，金玉妍忽然捂嘴剧烈干呕起来
“你的孩子有四个月了吧，”仪贵人泪眼婆娑，看着她微凸的小腹，“真好，看你气色红润想必孩子也是健壮安康的，不像我的孩子那样受尽了磨难。都是我没用，没有保护好她，也不知她日后会不会怪我……”
金玉妍一副害怕的模样:“唉，我这几日成天都在担心，生怕像你和玫常在似的，被笑里藏刀的人害了去。玫常在今儿还气不过，闯进延禧宫打了娴贵人。可那又有什么用啊？孩子没了就是没了。”她见仪贵人哭到浑身抽动，像是触动了心事般，十分难过，“你别哭了，哭有什么用呢，难道四公主的身体还能被你哭好不成？这宫里生不了孩子的女人，跟块破抹布似的，想扔就扔了。不过你放心，咱们有缘，来日我必会让我的孩子护着你和四公主，别哭了啊。”
贞淑见二人越说越伤心，差点相对而泣，少不得劝了金玉妍回去。
出了景阳宫好远，贞淑道:“主儿难道是想借仪贵人之手除了……”她往延禧宫方向看了一眼。
金玉妍的悲伤只虚浮在眼里，唇边却漾起淡笑:“她腹中残余不下，不得不喝红花牛膝汤，只是喝下去了能否活命，连许太医都拿不准。既然如此，那不如在临死前让她替我做点事。今天真是可惜了，多好的机会啊，白白让那几个看守延禧宫的太监破坏了，实在是可惜哪！”
贞淑笑道:“仪贵人和四公主被害成了这般模样，或许用不了多久母女俩就会共赴黄泉，她一定会按捺不住的。”
金玉妍道:“如果就这么凄凄惨惨死了，什么都没做，那才可怜呢！所以啊，希望仪贵人不会让我失望才好！”
“那是自然。”贞淑点头。
金玉妍挺起高耸的胸脯，骄傲无比:“凭她们谁与我遇喜的时日相近也没用，皇上登基后的第一个皇子非得是我的儿子。”
白蕊姬跪在地上，恨不得整个人都埋进了寸许深的红锦绒毯里。
太后气犹未平:“糊涂，这件事便是娴贵人做的，皇帝都还未处置，你先动起手来了，你将皇帝和皇后放在哪里？你这次真是鲁莽了，既然是人证物证都俱在，皇帝都不立即处置娴贵人，你倒冲进去乱打一通，你的心胸见识难不成只有这么点？”白蕊姬一声不吭，由着太后一气训斥完了，方才抬头。她眸中毫无悔色，更无半点泪意，只是沉重道:“丧子之痛积郁心中，更兼被厌弃于雨花阁的委屈，臣妾才会一时冲动。”
太后骂了一句:“蠢笨，你这么莽撞，怪不得人家算计你，你都不知道。”
福珈拼命使眼色让白蕊姬少说一句，又替太后抚背顺气。
太后见了蕊姬梗着脖子的蠢样就来气:“罢了，你回去好好思过。”
白蕊姬磕头告罪退下，起身时身子悠悠地晃了晃。太后眼尖，便有些蹙眉。
福珈待白蕊姬出去，方才低声道:“太后，奴婢问过太医了，说是玫常在丧子之后便添了一道下红之症。往后玫常在再想侍奉皇上，怕是不如从前那般方便了。”
太后颇为遗憾，思忖了片刻，徐徐道:“身子是一回事，见识更短浅。哀家知道她想学贵妃，甚至想取代贵妃的宠爱，可若单单是会弹琵琶却毫无见识难道就能成了？她只看到了贵妃的娇纵任性的一面，却不曾想过若贵妃只是个金玉其外的蠢货，会多年如一日的得宠？高斌培养贵妃可是花费了不少心思的，琴棋书画、吟诗作对这些贵妃是样样手拿把掐，难不成她以为贵妃只凭着弹得一手好琵琶，在撒撒娇就能让皇帝如此喜爱了？她这样的人只能得皇帝一时喜欢和怜惜，却不能长久。福珈，你得去亲近哀家的老臣里，选些适龄的官宦女子备着了，不能再选她这样没见识的了。既然庆常在的容貌和性子不得皇帝喜欢，那就再好好挑一个貌美又知情识趣的。”
“是。”福珈应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