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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26章 如懿传-高晞月154(二合一)

那宫女有些怯生生地,也有些因为被皇帝记得的惊喜,不过言语神色间又带着恭敬:“皇上好记性。奴婢是伺候大阿哥的,送了大阿哥去尚书房,便往御花园走回钟粹宫,不是有心要打扰皇上的。”

皇帝挑眉一笑,眼里带着些兴趣,“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名叫嬿婉。”

“嬿婉?嬿婉极好,念来口舌生香。”皇帝忽然眼眸一亮,带了几分调笑的意味,“南朝的沈约在《丽人赋》中说‘亭亭似月,嬿婉如春。”魏嬿婉眉目间带了些许薄薄的绯色。她似乎有些畏惧,声音虽柔和,却有着克制的疏远与恭敬,道:“皇上,这念的诗真好听,可惜奴婢不懂得。”

皇帝的眼里是蓬勃的笑意,“你不必懂得,因为你便是那个嬿婉如春的丽人。你站在朕面前,便是全部的懂得与明白了。”似想起什么,他又问:“对了,你姓什么?”

似提到伤心之事,魏嬿婉却又不得不答:“奴婢魏氏,正黄旗包衣。”

皇帝微微一笑,“魏这个姓氏倒普通啊,但出身上三旗,出身也不算低。”

有难过的阴郁蔽住了魏嬿婉澄澈的眼:“奴婢虽然是上三旗包衣出身,但阿玛没得早,也没有争气的兄弟,实在不算得什么好门第。”

皇帝宽慰道:“门第的高低,长辈留下的都不算,而是要看你自己去争的,争出一副好门第来。”不妨皇帝会这样说,魏嬿婉眼中微微一亮。自阿玛没了以后,她便是背负着额娘和弟弟期望负重前行,她也想要争气些,再争气些,可她只是个女子,不能走仕途一道,实在没别办法。仅能想到的办法便是去到宠妃身边做个宫女,若是能得主子看重能成为大宫女,往后自己的日子,额娘和弟弟的日子便也能好过些。今日皇帝告诉她,她只要争气,便能争出一个好门第来,她如何能不欣喜。

思及此,她眼中的回避与难过慢慢退去,只剩下笑意盈盈的坚定,眉目濯濯,清丽动人。可她不敢妄自揣测皇帝的意思,便道:“奴婢不过一个弱女子,可以吗?”

皇帝挑眉一笑,“当然可以。你要是个男子,那便难些。偏生你是个弱女子,那便简单了。”

魏嬿婉微微一怔,似乎明白了皇帝话中之意,却又似乎不全然明白,迷茫而清澈的眼波中是迷乱的思忖。

见状,皇帝淡淡笑了笑,意味不明道:“朕记得有句诗,‘欢娱在今夕,嬿婉及良时’。其中的意思,你慢慢思量。”

皇帝已经离去,唯余魏嬿婉独自立在寒风斜阳之中,思绪万千。

魏嬿婉迷迷瞪瞪的,像是飘在梦里头。在宫里待了两三年了,不是不知道宫女里头都传着若有一日被皇帝垂爱,会是如何一朝得志,飞入青云。自从玫贵人以南府乐伎的身份获宠后,宫女们的盼头便更高了,可她从来没有想过此事,因为她有凌云彻,那个对自己爱惜呵护的云彻哥哥。可她更没有想过,有朝一日那高高在上的君王会离她那么近,和她说这样的话。这番话分明是暗示她。

不,或许可以说是明示了。

在她全然没有妄念之时,登天的梯子忽然从云间落下来了,该往不往上走呢?还是坚持心里最初的念想,待可以出宫后便与她的云彻哥哥举案齐眉。

可是,她的额娘是最大的阻力,即便她等到了出宫的年纪,她也不一定能圆满地嫁给云彻哥哥,或许会被额娘嫁给富贵人家为妾,那么她现在的坚持会不会就成了枉然?

魏嬿婉看着皇帝的仪驾渐渐走远,不停地思索着她该如何选择,也在问自己皇帝为何会喜欢自己?他喜欢自己什么呢?诚然她是好看的,可宫中的嫔妃们各有各的好看。哪怕不算特别得宠的纯妃与婉嫔,一个有温和圆润之美,圆圆的脸盘,像一轮皓月似的 ; 另一个身上有着江南女子的温婉气质,恬淡婉顺。嘉嫔的美如凌空之日,最是耀目。而宫里最得宠的贵妃则是貌殊秀韵、容光潋滟。

想着想着,她愈发觉得那条通往云中的路,又哪是那么好走的。

看着魏嬿婉离开的背影,海兰秀丽的双眸微眯,眼中闪过一道冷冽地的似有若无的杀意,嗤笑道:“看来宫中要有第二个阿箬了。”

想到待会儿去见凌云彻,魏嬿婉带着些甜蜜与喜悦走在长街上。忽然听得有人唤她的名字,回头看时,正是四执库的旧时同伴春婵。

春婵几步走到她身旁,道:“嬿婉,你额娘托人带话来了,说是银子用完了,让你早些送去。”

魏嬿婉心里的甜蜜与喜悦登时荡然无存,急道:“我不是上个月才送过去的吗?”

春婵道:“可能是你额娘知道你在钟粹宫当以后油水多了,自然花销厉害。你快想想办法吧!”

魏嬿婉愁眉苦脸道:“我所有的银子都给他们了,还能有什么办法呀!”

春婵见魏嬿婉苦恼,拉住她手玩笑,“要不然你让大阿哥喜欢你,封你做侧福晋格格之类的,你不就有法子了。”

魏嬿婉斜她一眼,啐道:“别瞎胡说。”

走到宁寿宫前的甬道时,魏嬿婉已觉得双腿酸软不堪,好像自己已经走了千里万里路,将这一生一世的力气都花在了来时的路上。而在这条过来见凌云彻的路上,因为春婵带来的消息,她的心不再那么坚持,已经出现了动摇。

见完凌云彻,魏嬿婉回到钟粹宫的时候,大阿哥已经下了学,正在四处找她,见了她进来便道:“嬿婉,你什么时候给我包金针豆腐皮的包子啊?”

魏嬿婉郁郁不乐,见大阿哥缠着,只得打起精神道:“好阿哥,明日奴婢一定给您做金针豆腐皮的包子,好吗?”

大阿哥缠着魏嬿婉进了书房,去找他昨日临摹的字帖。海兰陪着纯妃在暖阁的窗下坐着,冷眼看着。海兰轻声道:“这丫头这么晚才回来,不知上哪儿去动那些见不得人的心思了。”

苏绿筠诧异道:“妹妹方才说的可都是真的?”

海兰双眸轻轻扬起,蕴着十足十的关切:“纯妃姐姐觉得妹妹编得出这样的谎话吗?妹妹想着,皇上如今常来姐姐这儿,怕是已经对那小丫头留了心思,若再让她狐媚几次,这后宫里岂不是要添新人了?纯妃姐姐您好不容易才有了今天的地位和荣宠,难道要被这狐媚子分去吗?千万要小心这个丫头啊!”

苏绿筠叹了一声,道:“皇上若是喜欢她,本宫又能怎么样呢?再说现在皇后娘娘病着,仪嫔也殁了,玫贵人的身上还有病症不能伺候,皇上又少让婉嫔和庆常在伺候,后宫里数来数去就那么几个人,皇上要是想纳新人,那也是在情理之中啊。”

海兰见苏绿筠对此事的反应平平,没有达到自己的预期,想了想,遂朝着苏绿筠最看重的三阿哥着手,道:“就算皇上要纳新人,也不能出自您宫里。纯妃姐姐,您细想想,您现在已经有两位皇子和一个公主了,若是嬿婉得宠,旁人必定会认为是您举荐的。这本是无心之事,落在有心人眼里便以为姐姐趁着皇后病重私下勾结,迷惑皇上,要捧着她去替三阿哥争宠呢。这会让三阿哥成为众矢之的的。”

果然这话直戳苏绿筠的软肋,她大惊失色,急道:“那怎么行啊?谁也不能伤害永璋。”

看着苏绿筠重视起来,海兰眼里闪过一丝微不可查的笑意。

“妹妹,可有什么好法子?”苏绿筠期待地望着海兰。

这话正中海兰下怀,她乌黑的眼眸微微一转,道:“法子自然是有的,而且能彻底绝了皇上的心思。”

苏绿筠又惊又喜,笑意舒展起来:“妹妹真有把握?”

海兰笑着低声道:“姐姐是第一天认识我吗?”她附耳低语几句,苏绿筠喜上眉梢道:“可心,去传嬿婉过来。”

魏嬿婉即刻便过来了。她低眉顺眼地请了个安,格外的恭敬。

苏绿筠本来觉得她清秀可人,眉眼间隐隐有几分亲切,可此时看着她,即便是一身青碧的素色宫装,亦觉得她妖妖调调的,大不成个样子,不觉皱起精心描摹的春柳眉。

海兰不动声色地碰了碰苏绿筠的手肘,端起茶盏,慢慢啜饮着。

苏绿筠扬了扬眉,缓缓道:“嬿婉,你伺候永璜伺候得很好。永璜也常夸你。”

魏嬿婉恭敬道:“伺候好大阿哥是奴婢的本分。”

苏绿筠笑了笑,徐徐道:“本宫是想留着你伺候永璜的,可今日钦天监过来替永璜算流年,本宫便把你的生辰八字拿去和永璜的一合,不承想,不承想不仅和永璜相克,还和皇上犯冲,这就不大好了。”见魏嬿婉惊慌失措地跪下,她一顿,语气更沉了几分,“为了皇上和永璜的安好,你得避得远远的。”

魏嬿婉膝行几步,惶恐道:“娘娘,娘娘,奴婢……”

苏绿筠摆手打断她的话,笑意一敛,“怎么,你不满意吗?”

魏嬿婉垂下头,“不,奴婢不敢。”

苏绿筠又笑得如沐春风起来,“本宫看着你人比花娇,去花房伺候花草最相宜。”

那花房本在后宫最偏远之地,除了几个花匠便是宫人,事务繁重,想要出来亦不能了。魏嬿婉没想到自己原以为或许能有转机的人生,竟然又如此被人摁到了底处,再没了翻身的余地。她听着纯妃口气虽然客气,但却决绝到底,求情必定是无用了。想来想去,只得磕头谢了恩道:“奴婢谢纯妃娘娘恩典。只是大阿哥一时还离不开奴婢,能不能请娘娘稍稍通融,容奴婢和大阿哥交代几日再走。”

见苏绿筠不说话,海兰慢悠悠道:“既然命数相克,多留又有何意义呢?你想开些吧,否则真克着了阿哥,被罚去辛者库也不为过。”

魏嬿婉死死咬着嘴唇,忍住眼底泫然欲落的泪水和喉中的酸楚欲裂,磕了个头道:“奴婢遵命,奴婢即刻就去。”

“可心,送嬿婉去花房。”苏绿筠本不是个心狠之人,可一旦涉及到她的儿子,她便只能狠下心肠来。

魏嬿婉缓缓站起身,跟着可心退下,被冷风一吹,腔子里几乎要沁出血来。她无望地想着,自己的人生似乎从来都只能由着旁人肆意践踏、摆弄,半分由不得自己,也从来由不得自己。

晚膳过后,高晞月看了近一个时辰的书,有些乏了,便坐在妆台前由着茉心为她慢慢卸了首饰,换了水色玉簪花暗纹的寝衣。那寝衣是云缎的料子,着身时光滑如少女的肌肤,且在烛光下,自有一种淡淡的轻烟光泽,仿佛薄薄的云彩雾蒙蒙地贴上身来。

高晞月凝神望着镜中的自己,问道:“今日宫里可有什么事?”

“大阿哥身边的嬿婉被遣去了花房,说是八字克着了大阿哥,还和皇上犯冲。”茉心道。

这时星璇捧了热水进来,要伺候高晞月盥洗。

高晞月摘下护甲将双手泡在热水里,悠悠道:“这主意想必是海贵人出的吧。”

茉心小心翼翼地替她按摩着泡在水里的手指:“不能确定。不过今日海贵人的确去了钟粹宫,待了近一个时辰,直到嬿婉被送去了花房,海贵人才离开。奴婢觉着此事应该与海贵人脱不了干系。”高晞月秀美的眉峰微微皱起:“一来恐怕是担心魏嬿婉入了皇上的眼分薄了她的宠爱。二来,她最在意的还是乌拉那拉氏,即便魏嬿婉只是眉眼间有两三分与乌拉那拉氏相似,可也足够让她紧惕了,就怕皇上得了魏嬿婉以后将乌拉那拉氏抛诸脑后,那么乌拉那拉氏就更出不来了。”

星璇拿着雪白的热毛巾为高晞月擦手,仰起脸笑道:“她对乌拉那拉氏可真是掏心掏肺呀!乌拉那拉氏都还被幽禁着,不一定能出来呢,她就要将一切能威胁到乌拉那拉氏的人都清除了。”

高晞月看着茉心拿来一罐琥珀色的香膏为自己均匀的仔细的涂抹在手上,并细细的按摩着,便笑道:“她不喜欢魏嬿婉与乌拉那拉氏那么一丁点的相似,更不喜欢皇上注意到魏嬿婉,于是便借着纯妃的手三下五除二把魏嬿婉料理得一干二净了,如此才可以安枕。虽然乌拉那拉氏被幽禁在符望阁,可在海贵人心里乌拉那拉氏是高不可攀的,魏嬿婉只是个低贱的宫女,有两三分与乌拉那拉氏相似便是冒犯了她神圣不可侵犯的姐姐,她哪里能容得下魏嬿婉呢。若不是魏嬿婉是上三旗的包衣宫女,海贵人不能轻易要了她的性命,恐怕魏嬿婉就活不成了。”

茉心蹙眉道:“可魏嬿婉的容貌是父母给的,她难道还能舍了不成。奴婢觉着只要魏嬿婉活着一日,这海贵人怕是都不能安枕的,只怕会私下让人紧盯着她,可能还会让花房的管事太监磋磨她。”

高晞月不由得打了个哈欠,“这你倒是猜对了。本宫也是这么认为的。”

星璇撇了撇嘴,“身体发肤受之父母,魏嬿婉总不能毁了自己的容貌吧!再者宫里不论是太监还是宫女,都容不得容貌有损,魏嬿婉还能如何?海贵人也有些不讲理了。”

“长得与乌拉那拉氏有两三分相似便是魏嬿婉的错。”高晞月换了一个坐姿,懒洋洋道:“不管这容貌是不是魏嬿婉自己想长成这样的,在海贵人看来任何原因都不是理由,反正就是魏嬿婉冒犯了乌拉那拉氏,那么就该死。即便不能要了魏嬿婉的命,她也不会让魏嬿婉好过就是了。”

“娘娘之前说会将要魏嬿婉来身边,只是还不是时候,如今可到时候了?”茉心将抹手的香膏放好,替高晞月轻轻按捏肩膀,“经此一遭,想来只会更加坚定魏嬿婉的青云之心了吧!”

星璇将用过的水端了出去。

高晞月笑了笑,“还要再等等,还不够。本宫帮她可以,但本宫可不想看到一个有了恩宠后便得过且过之人,那样没意思。如今她还不够绝望,只有所有的希望都没了,被折磨得心肠够硬够冷了,那才有意思。”

知道高晞月有时很是有些恶趣味,茉心也没再多说。

“娘娘,御前太监来传旨,今晚咱们宫掌灯。”星璇面色带着笑意走进屋子,“传旨的太监还说,皇上特意吩咐,冬日里主子身子弱,不可到宫门外迎接圣驾。”

高晞月闻言笑了笑,这些日子皇帝虽然常到承乾宫来,可顾及着太医说她冬日里身体弱,两人已经有好些时日没有做运动了。不过该履行的妃嫔职责还是要履行的,不然时间久了,男人这种下半身生物就要出问题,那可白瞎了她这么久以来的努力。

她撑着下巴看着摆在博古架上的景泰蓝掐丝珐琅勾莲纹花觚,想着今晚她该怎么让皇帝度过愉快而满意的一晚呢?

清晨,皇帝迷迷糊糊的醒来,还未睁开眼,便感觉到耳间有轻轻的快速的触碰,心一软,等了半刻才恍如刚刚醒来般睁开眼,而身边的人却双眼紧闭,一副熟睡的模样。

掀开那层叠如云的锦缎床幔,很快有宫女太监上前伺候,皇帝眼角余光看着床上的高晞月装作一副迷糊的样子坐起身,带着两分笑意开口道:“你身子弱,不必起来伺候了。”

高晞月乖乖坐在床上看着皇帝换上威武庄严的龙袍,待皇帝一切都弄好,才一副迷迷瞪瞪恍然回神的样子。

她这个举动取悦了皇帝,眼见对方带着笑意离开,她下床行礼恭送,待看不见人影后,才懒懒打了一个哈欠。闻了闻身上,带着一股子淡淡的香味,看来昨儿夜里自己累着睡着后皇帝让人给自己清洗过了。

在床上又小憩了一会儿,高晞月才慢慢坐起身,“来人,梳妆更衣。”

一头顺滑的青丝被挽作精致华贵的发髻,再配上精美的发饰,锦衣华袍,这便是宠妃该有的模样。高晞月可没兴致去扮与众不同,做那明明是个宠妃却非要穿着简单清淡的行为,这种行为放在后宫可就是矫情到了极致。而且她也喜欢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对于清汤寡水的小白花装扮可不喜欢,除非人设需要,或者她想借此来达成什么目的。

再说了,皇帝和太后都是喜欢富丽堂皇、花团锦簇的人。加上她也不是性子冷清的人设,这人间富贵花的打扮更适合她,那遗世而独立的清淡反而惹眼,还是留给日后的性子冷清的意欢或者寒香见吧!

不过说起意欢,算算时间,差不多也快要入宫了吧!真是期待见一见这位皇帝的头号迷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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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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