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地的兵源,直接被汉军垄断,对于陈豨而言,简直是无妄之灾。
本来拥有赵利这位旧贵族,陈豨的本意是让他充当起张耳张傲父子的作用,用以招揽赵地民心。
燕赵之地,多慷慨悲歌之士。
士为知己者死,刘盈的撒币战术,在陈豨看来,简直是没脑子。
可在赵地百姓眼中,这就是千金买马骨,求贤若渴的好人。
陈豨来回踱步,这种慌乱的情绪,也在影响着手下其他人。
“大王……咱们如今这种情况,恐怕很难在招募兵源了。”
“除非,臣去抓壮丁!”
侯敝咬牙道:“汉军狡诈,咱们已经给出了两倍的军饷,可惜依旧没有人应征入伍!”
才两倍军饷?
若是刘邦父子听到这等待遇,肯定会笑掉大牙。
人家汉军第一次招募士兵,可是给出了四千食邑和四个将军的职位!
刘邦与陈豨的手段,可谓高下立判。
“大王,不如回到代地?咱们经营多年,地盘密不透风。”
曼丘臣低声询问,实则是担心赵地百姓支持刘邦,那他们就面临着被包围的困境。
“无妨!汉军粮草难以为继,咱们僵持下去,迟早会取得胜利!”
“另外,本王还有两招后手,即便张春那废物败了,本王也没有败!”
听闻陈豨还有后招,众人这才松了口气。
只不过很快陈豨便被现实扇了一记响亮耳光!
“大王!汉军……汉军在……”
“在干什么?莫非这么快就要来攻打曲阳了?”
陈豨有些慌乱,斥候大呼道:“汉军在种地!”
种地?
这些个新军,竟然用来种地,简直是暴殄天物!
曼丘臣则面如土色,他担忧道:“悔之晚矣!汉军以后都不会缺粮了!”
刘盈一招战时屯田,直接跟陈豨打明牌。
双方僵持下去,辎重补给率先支撑不住的肯定是代地。
毕竟人家九矿打你一矿,优势不要太明显。
陈豨不是诸葛亮,刘邦更不是司马懿,不可能被打的龟缩不出。
陈豨要么选择出战,跟汉军殊死一搏,那就相当于主动放弃了城池之利,陷入汉军与赵地百姓的汪洋大海之中。
要么选择退回代地,亲口吐出好不容易吞并的赵地。
面前两杯都是鸩酒,任选其一服下即可。
这种压迫感与狠辣,让陈豨想起了那个本该被他杀死的男人。
“蒯通?莫非他没有死?”
——
汉军大营。
刘盈的撒币战术,可谓得到了双赢。
赵地参军的百姓,肯定是不想去战场送死,让他们去种地拿军饷,保证大军粮草,一个个积极不已。
其他人看到加入汉军,只需要种地,而不用去战场拼命,就更不会去陈豨的军队。
赵地一时之间,改旗易帜,人人都是大汉良民,反倒是把陈豨弄来的便宜赵王,显得里外不是人。
陈豨的唯一优势,便是赵利这个赵地旧贵族。
现在赵利做了赵王,实惠是没捞到一点,百姓对他几乎没有任何认可。
反观汉军,日渐得到了赵地百姓的信任。
“行了,现在难题扔给陈豨,要么出来跟咱们打,要么滚回代地,吐出所有地盘。”
刘盈伸了个懒腰,刘邦则面露喜色,本以为自家逆子是撒币,后来发现这他妈简直是天才!
“盈儿啊,万一陈豨狗急跳墙,焚毁赵地的房屋城池,又该如何是好?”
“阿父,放火不需要时间?那咱们岂不是正好能追上他?”
刘盈冷笑道:“他敢放火焚城,以赵地民风彪悍,就敢围追堵截!”
若非亲眼见证,陈平甚至以为,这是张良、蒯通献策太子。
人谁也没有想到,刘盈这一招,愣是把刘邦都认可的军事猛人,逼到了如此程度。
“不过,我倒是觉得,陈豨自己无法破局,他就只能依靠外部了。”
“你的意思是——匈奴?”
刘邦提起匈奴,整个人彷佛打了鸡血一般。
他恨不得亲手宰杀冒顿,以血白登之围的耻辱。
刘盈默然不语,只是笑吟吟地看向刘邦,显然是猜错了。
“陛下,应该是身后的英布,以及燕王卢琯。”
陈平叹气道:“若英布在后方发难,我大汉就要面对首尾夹击的困境,当务之急要稳住英布。”
“至于卢琯,我军本来就要北伐陈豨,顺便将其擒拿,也未尝不可!”
提起英布,刘邦面露忌惮之色,除了自己之外,手下将领唯有韩信、彭越能够与其过招。
但这二人,是他留给继任者的利剑,到时候年轻的君王可以施恩二人,而获得他们的支持。
自己若是用了,便会让后代少一张底牌。
“去给陈豨送去金银珠宝,顺便增加他的食邑!”
“一切先稳住他再说!让楚王刘交,荆王刘贾,给朕盯紧了英布!”
刘邦当机立断,对于现在的英布,拉拢比打压更为重要。
“是,陛下!”
陈平果断领命而去,至于如何处置卢琯,他知道那更像是皇帝的家事。
毕竟某种程度上,刘邦对卢琯,比对亲儿子都要好。
“盈,能不能留卢琯一条命?”
刘邦沉默不语,问出了一个幼稚又显得人情的问题。
他是真的想留这位老兄弟一条命!
“阿父,卢琯能不能活着,要看您能活多久。”
“嗯?你这是咒老子死?”
刘邦作势要拿鞋底子抽人,好在刘盈迅速起身,依靠灵活的走位闪躲。
“阿父,您想想啊,卢琯又不傻,他被打败了,难道不会跑路?”
“一头扎进匈奴草原,咱们谁能找到他?”
“可匈奴人也不傻,养着这么一个没用的废物,迟早会对其厌烦,卢琯肯定会动了返回大汉的念头。”
刘盈侃侃而谈道:“若是阿父你还在世,大可赦免他的罪过,将其贬为庶人。可要是其他人上位,至少我是不会怜悯一个外国贼!”
刘邦沉默不语,父子二人久久没有说话。
——
燕地,蓟县。
陈豨的使者再次前来,卢琯依旧没有下定决心。
“到底该怎么办?是出兵攻打陈豨,还是干脆反了刘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