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咳…二小姐又来了?”
昏暗的房间内,一名形销骨立的老妪斜躺在靠窗的床榻上,气若游丝地问了一句。
因着病病殃殃,让她看起来非常苍老,像是七十开外,随时都能入土的样子,可实际上,她还不到五十岁,是这里面年纪最小的,也是江玉岫的五庶祖母。
当年,她仗着年轻美貌,曾多次挑衅老夫人,又借由老侯爷的偏爱,恃宠生娇,竟把正怀着江穆仁的老夫人故意推进了水池里,事后说是脚滑不小心。
连二庶老夫人看了都不禁咂舌,觉得她实在嚣张过头。
所以,她在联合其他几人谋害老夫人时,并未叫上老五,怕她坏事。
可最终,还是失败了,而没有参与的老五也未能幸免,一同遭殃,兴许是从前干的那些明面上的坏事被老夫人一笔笔秋后算账了吧。
故而她的遭遇,不比这几人好。
先是被强行喂了滑胎药,险些一尸两命,又在身体尚未恢复时,以老侯爷生前最爱她为由,被老夫人送去给老侯爷守灵,一守就是整整七日,病根就是在那时落下的。
后来便跟几人一道,押来祖坟囚禁,成了江家的守墓人,被娘家除名的活死人。
她的头胎女儿还被老夫人抱走,至今下落不明,生死未知。
病痛,加上对女儿的思念,把她折磨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但比起报复老夫人,她更想知道,女儿究竟是生是死。
上回得知了江玉岫过来的目的,她满怀期待,可现下一看,几个姐姐似乎打起了退堂鼓。
“是有什么问题吗?”她凝眉问。
老三说:“二姐怕有诈。”
“为何?”老五看向了眉头不展的老二。
还是老三接话:“她连院子都不肯进,分明是在防着我们几个。指不定,是老家伙派她来诈我们的。”
老二终于开口了:“你刚才说,如果老家伙派她来诈我们,然后找个由头弄死我们,极有可能是老家伙自己快不行了,以防后患,先除掉我们几个。”
老三点头,“我是有此猜测。”
“那…如何是好?”
老四看向几人,一时慌了神。
“我死了不打紧,可我的两个孩子,他们怎么办呀?老家伙会不会斩草除根,把他们也……”
一听这话,其余三人同时变貌失色,忧心忡忡起来。
“老家伙可不能死!她还没告诉我,我的丫丫到底还在不在人世…咳咳咳……”老五一激动,咳嗽不停。
“就算老家伙真的快不行了,我也要先于阎王爷夺走她的狗命!否则……”
老二眸光一凛,“她肯定会让我们所有人给先去给她陪葬!”
“二庶祖母说的没错。”
江玉岫的声音倏地从门外传来,吓得几人怛然失色。
“她在偷听!”老四惊恐道。
咚咚咚——
下一刻,便响起了敲门声,以及江玉岫慢声细语的请求,“各位庶祖母,给玉儿开开门吧,我不是来听墙角的,我是来加入你们的。”
几人面面相觑。
“开吗?”
老四拿不定主意,看向了老二。
老三摇头,“我不信任那丫头,妖里妖气地,不像个正经人。”
老五却道:“管她是人是妖,先听听看,她的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闻言,众人又把视线转向了老二。
老二还在犹豫。
她的情况跟这几人都不同。
当年,她是那场“宠妾灭妻”阴谋的发起者,也是最想对正室之位取而代之的,不仅是因为她最有实力,也是因为她的儿子是长子。
明明是侯府的长子,却因二房所出,只能屈居于长房弟弟之下,她不甘心。
而且,她的娘家不比老夫人差多少,只是她的父亲贪图玩乐,没有为子女铺好路,导致这场阴谋棋差一步,最终惨败。
而她唯一的孩子也被送到北疆,苦守着那里的木材产业,至今没回过京城一次。
但她知道,儿子过得虽苦却没有自甘堕落,还想着回到京城,拿回属于他的一切。
这几年,他一直想方设法给母亲送来书信,正是靠着这些书信,支撑着老二,让她整个人的精神头都比其他三个强。
她在等,等着翻盘的那一天。
而江玉岫…她不清楚对方是来帮她翻盘的,还是来送她下地狱的。
“各位庶祖母,快给玉儿开开门嘛,玉儿真的是来加入你们的!”
敲门声又响起来了。
老五坐不住了,“反正都这样了,不如大胆一试。”
老三还是摇头,“试一试可能就逝一逝了!”
“三庶祖母。”
屋子不隔音,江玉岫听到了老三的话,立即叫住了她,“你和其他几位庶祖母是不一样的。”
“你…你什么意思?”老三不安地问道。
其他三人则纷纷看向了她。
江玉岫微微勾唇,“你没有儿子,只有两个女儿,据我所知,祖母并未对你的女儿们怎么样,只是把他们嫁给了两户普通人家。”
“尽管是低嫁,可跟其他几位庶祖母的儿女们相比,已是天大的幸运。”
“你说呢?五庶祖母。”
老五一怔,急忙问:“那我的女儿呢?还活着吗?”
江玉岫如实道:“我不清楚,但只要我们合作,我必然会帮你调查出来,是生是死总会给你一个说法。”
“二姐,快开门!”
老五旋即看向老二。
老三也忙道:“不能开!她就是故意诈我们。”
“哈哈哈……”
谁料,江玉岫居然放声大笑起来。
“你笑什么?”
老二走到门口,皱眉问。
江玉岫讥讽道:“你们几个共患难了这么多年,居然还是不齐心。”
几人目目相觑,各怀心思。
江玉岫又道:“不齐心没关系,不管你们各自揣着什么想法,但你们的利益都是一致的。”
“那就是走出这里,重获自由,再拿回失去的东西。”
“也许三庶祖母有别的想法,认为女儿们的小日子尚算安稳,没必要再跟我祖母斗了,可你们同一屋檐下,一旦有人反抗,我祖母要对付的也是同一个屋子的人,而非某一个或某两个。”
“一把火丢来多方便啊……”
咔——
门开了,露出了老二的脸,“二小姐,请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