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明殿是帝王独歇的宫殿,挨着帝王办公的长安宫,嫔妃不得入。李元景最近忙着处理谢家的烂摊子,又惦记着沈薇,于是把沈薇接到身边养病。
沈薇迷糊闭上眼:“原来是这样...”
她已经懒得思考李元景这个做法藏了多少的真情,她只觉得,这次病得太古怪。
她长期锻炼身体,体质极好,很少得病。
怎么忽然就病倒了?
...
午后,长安宫里,李元景和一帮心腹讨商讨了处理谢家的事儿。
谢家根基深,百足之虫断而不蹶,短时间难以拔除。李元景打算逐步剥夺谢家的田产税收,再将谢济贬到外州赴任,收回谢家霸占的几个重要官职。
逐步失去权利和金钱,谢家在三年五载内必定彻底坍塌。
心腹大臣告退。
李元景食指抵着眉心,问德顺:“宸贵妃可好转了?”
德顺低着头:“回皇上,宸贵妃还是老样子,喝不下药,高烧不退。”
李元景心脏重重跳了一下。
他这几日忙着处理谢家,总是心神不宁,稍有空隙就惦记着沈薇的病情。宫里的嫔妃皇子,以前生过病的不在少数。
唯独沈薇这次的生病,让他心里乱糟糟的,甚至有点莫名的慌。
“去宣明殿。”李元景起身。
很快抵达宣明殿。
宣明殿内,药味弥漫,宫女们小心翼翼守在屋子里。沈薇还没醒来,病恹恹躺在床上,脸瘦了一圈。
李元景掀开帘子进去,一眼便瞧见沈薇病态明显的脸。
李元景问宫女:“贵妃喝了汤药?”
宫女战战兢兢回答:“回皇上,主子今日醒来,喝了半碗汤药,又吐了出来。太医来瞧了,只说主子是风寒症状,病得颇重。新开的药还在熬。”
李元景坐在床边,握住沈薇冰冰冷冷的手。他不太喜欢沈薇冰冷的手,那一股冷意仿佛能穿透皮肤,钻进李元景的心脏里。
以至于他的心脏都冷了。
李元景心脏难受,他盯着沈薇紧阖的双眸,低声说:“薇薇,快睁开眼。”
沈薇睁不开眼,她脑仁在大海里浮浮沉沉,病得难受,嘴里呢喃着什么。李元景弯腰,凑到沈薇的唇边细细聆听。
沈薇在呢喃着——“回家”“回家”。
李元景心口微震,他不太懂沈薇说的“回家”是回哪里,也许是沈薇的南方老家,但那边已经被战火和洪水侵蚀,已经回不去了。
他只能握住沈薇冰凉的手:“朕在这里。”
半个时辰后,熬好的风寒药端了上来。宫女想要给沈薇喂药,李元景却把沈薇抱在怀里。
帘子外,德顺公公道:“皇上,淑——”
李元景打断他:“闭嘴。”
德顺公公只得悻悻闭嘴。
隔着珠帘,李元景端起药碗,先用勺子试了试温度,再将一勺温热的苦涩药液送到沈薇唇边。沈薇迷糊中喝了几口,胃里难受,又吐了出来。
药汁弄脏了李元景身上的玄色龙袍。
李元景拍了拍沈薇的后背,像是哄小孩子喝药,声音泛软:“再喝些。”
沈薇脑袋歪在李元景怀里,下意识张开嘴,又缓慢地喝了半碗药。
沈薇被药苦醒了,但意识还没有回笼。
她烦躁地推开药碗,嘟囔:“不喝了...头好痛...我快被烧死了...”
药碗摔在地上,李元景的衣袍湿了大半。
沈薇病恹恹地,一双泛红眼眸盯着李元景。李元景摸摸她的脸:“听话,病好了朕带你去骑马。”
沈薇歪在李元景怀里:“不、不想骑马...”
她声音虚弱,气儿不匀,每个字都透着病弱。李元景耐心道:“不骑马,那薇薇想要什么?”
沈薇张了张嘴,眼睛瞳仁没有焦距,仿佛在看李元景,又仿佛在看另一个世界,她两滴滚烫的眼泪掉下来:“想家...”
李元景道:“等病好了,朕让你母亲进宫陪伴。”
沈薇便不说话了。
宫女端来一碗药,李元景的耐心很足,他用勺子一点一点把药给沈薇喂进去。沈薇强忍着胃里翻涌的呕吐欲望,不情不愿喝着药。
屋子里安安静静,只剩下玉勺触碰药碗的清脆声音,以及沈薇偶尔几句听不清楚的嘀咕。
珠帘外。
淑妃陆萱站了许久。
珠帘并不能遮挡什么,李元景悉心照顾沈薇的画面,烙在陆萱的瞳仁里。
德顺公公轻声提醒:“淑妃娘娘,宸贵妃还病着,您要不改日再来探望?”
德顺说完,等待淑妃回应。
但陆萱仿佛被钉在原地,久久失神。
德顺只得又说了一遍:“淑妃娘娘,您改日再来可好?”
这回陆萱听清楚了,她挤出一抹笑容:“好,本宫改日再来...”
陆萱搀扶着宫女的手,浑浑噩噩走出宣明殿的内屋。
她每走一步,思绪都在蔓延,心如刀割。
这几日宸贵妃忽然得了风寒,没有丝毫的好转迹象。陆萱打算借着“探病”的名义,来探探风声。
却得知,皇上把宸贵妃接到宣明殿养病。
陆萱来到宣明殿,瞧见的便是这一幕刺眼的画面。后宫里生过病的嫔妃不在少数,可皇上从未如此悉心照料过一个嫔妃。
一口一口给沈薇喂药,哪怕衣衫被药汁给弄脏,他也毫不嫌弃。
哪怕是民间寻常的夫妻,也做不到这般贴心。
哪怕陆萱最得宠的那段日子,也没得到过帝王如此的照料。
陆萱心潮起伏,一直以来被她故意忽略、不愿细想的过往,血淋淋掀开真面目——
原来,皇上对沈薇是不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