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振涛突然紧张起来。
因为前世自己吞药而死,这一世他对“吞药”“安眠药”这几个字非常关注。
他在心里闪过多种可能性。
徐倩吞药了?不可能啊!但如果是自己死了以徐倩的性格没准她真能做出这种事,可她还怀着孕呢……
傻媳妇啊……
梁振涛心里一紧,一股热流不自觉地充满了眼皮。
这让他沉重的眼睛暂时得到了缓解。
“爸,振涛还好吗?严重吗?”
是徐倩的声音!
梁振涛听到她的声音,稍微安心一下,那吞药的应该就不是她,可下一秒……
“你胡说什么?那帮人说涛子被关在宾馆才两天,我赶过去他刚吞药不久,怎么就来不及了?你们医院不是最先进吗?透析啊!给他血滤啊!他妈的给老子救人啊!”
林军的大嗓门一喊,梁振涛只觉得自己耳朵上那层蒙着的膜好像都被震的嗡嗡作响,但他也终于是明白了。
是他自己吞药了啊。
哎,不对啊,自己不是发烧吗?什么时候吞药了?
梁振涛稍微一想,忽然心中一振,耳边的监护仪都跟着响了起来。
这是……前世?
他刚刚隐约中看到的画面,是前世?他在医院正在被抢救?
听他们的对话,是林军赶过来救自己的,而自己正在医院抢救,刚刚被医生宣告失去抢救必要?
“快看!他心跳上来了!快给他继续用药!有用的!那药有用!”
这是齐阳的声音。
“需要什么药尽管找我签字,哪怕是红单药品,出了责任我付。”
这是冯晨的声音,其中模糊中还有龚宇和白杨,甚至还有,爸……
他能感觉到那双粗糙的大手一直在一遍遍的抚摸他的头顶,就像小时候生病时那样……
他会把他不好意思说出口的心里话加上调子,当成儿歌哼唱给他:我的儿,快点好,我儿健康长高高,我的儿,没烦恼,平安快乐活到老……
梁振涛眼睛热热的,很湿,他努力想要睁开眼睛,看看父亲的样子,可他用尽全力,却只睁开一丝缝隙,却尽是白光,什么都看不清。
“心跳恢复是身体暂时的机能调动,这是病人的大脑在这具身体彻底失去生机前下达的最后一道指令,你们有什么话想说的,就对他说吧,他能听见……”
听到这话,梁振涛更加确定了,自己竟然在前世!
自己还没死!却也快死了。
他现在是回光返照,听说这是将死之人的福利,聆听人世间最后的声音。
但梁振涛却没心思享受这个福利,他满脑子疑惑。
如果他现在身处的是前世,那他跟徐倩,还有那些真实发生的事是什么?是梦吗?
对了,刚刚那个人也说了,这是大脑在调动这具身体,为了让这具身体有活下去的意志,可能会编造一段美好的记忆激励这具身体,这个他以前在一些科普频道里看到过的。
所以……他没有改变任何事,也没有重活下一世,一切,都是他的梦而已……
“儿啊……你放心走吧,我跟你妈都很好,家里准备以后养养鸡,你大哥都已经谈好了,家里人也没受牵累,你不要带着自责闭眼……儿啊……下辈子,可不能犯傻了……儿,走吧……”
一直笼罩在眼缝的那道白光突然大亮,梁振涛只觉得周身的一切都在发生改变,白光散去的一瞬间,他终于看清了周身一切。
有他这么多年因为自卑从不肯联系过,却一直关注并站在自己身后的五个好兄弟,有自己满是皱纹,泪眼婆娑的父亲,有在旁边病床上躺着,怀里却抱着自己黑白照片眼皮红肿晕厥的母亲,还有收拾抢救设备的医护人员,还有……
倚靠在抢救室门口,得意邪笑的——严龙?
严龙?他不是应该在早多少年就已经死了吗?他怎么会出现在这?
梁振涛很想大声喊出来质问,可一切都以及来不及了。
周身死一般的寂静,一片漆黑。
不知道过了多久,那片漆黑渐渐褪去,浑浊的大脑也渐渐苏醒。
蒙着耳朵上的那层膜消失了,呼吸也不再发烫了,紧绷干涸的嗓子也不疼了,四周也都有了声音,却不是监护仪的声音。
“醒了吗?”
梁振涛听着声音有点耳熟,他转了转眼睛,眼皮也有了知觉,尝试着睁开,映入眼帘的,是带着口罩和徐卫国和阿姨。
“哎呀你个臭小子,你可要吓死人了。”徐卫国拍着胸脯,长呼出一口气,伸手去掏口袋,从小葫芦瓶子里倒出一颗药丸刚要放进嘴里,就被一个穿着白大褂的人拦下。
“医院都是病菌,口罩别摘。”
徐卫国反应过来,用手指从厚口罩的边缘把药塞进嘴里,然后在椅子上坐下,紧绷的人也松弛下来了。
“我这是……”梁振涛观察着周围的环境,一片雪白,是在医院病房。
他的大脑还在调整有些混乱的记忆,他自己也在尝试找回身体的主导权。
好在,只是没有力气,手脚还能动。
“你发烧将近41度,差点烧死过去,”徐卫国气的瞪他,“你说你,马上都是要当爸的人了,怎么一点也不注意自己的身体,感冒也不说,硬撑,烧成肺炎了才发现。”
梁振涛逐渐找回记忆,但这些记忆都太真实了,他有些不太确定。
自己现在经历的,是真实的吗?还只是延续前世死前大脑临时编制出来的梦?
他想掐自己一下,痛感会给他答案,可他动动手指,却没有力气。
这时病房的大门打开,一位年轻的护士推着配药车走了进来。
“梁振涛是吗?”
徐卫国答是,然后护士开始仔细地对比名字,一袋袋的配药,然后拿了根软胶皮系到梁振涛的手腕,拔掉手上输液针的针帽,手指在他手背上一根不太明显的血管上对比。
犹疑一下,就听一声闷哼,旁边的徐卫国看着病床上的梁振涛,眉头瞬间挤在一起。
痛感从手背传来,酥酥麻麻的,像水波涟漪,瞬间荡遍了全身的神经。
现在,他算是真的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