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海的雨，带着一丝春寒料峭。少年冰蓝色的双瞳，在昏暗的天地中，是唯一的亮色。
他好像没有什么耐心。
等了几秒后，便转身离开。
忽然，感觉袖口被攥住。尤森低头，看着坐在地上的小兔子，可怜兮兮的拉着他的手，含泪将脸颊贴了上去。
“……森森，我跟你走。”
她不想一个人留在这里。
深海帝国对她而言，好陌生。
唯一能让她想要靠近的，只有尤森。
虽然现在的尤森，已经变成了她不认识的模样。
人鱼少年带兔族雌性离开了院子。
无人阻拦。
海底王宫的执事官看到跟在殿下身后的小雌性时，默默地让出一条路。
余芝芝进入了尤森在碧水阁的房间，与神赫的那一间布局相仿，不同的是，多了一个可以晒太阳的露台。
一进门，余芝芝就感觉到暖和。
她看向屋内的浴室，迫不及待去泡热水澡。
门外传来动静。
余芝芝躲在池边，听到他们说了什么“会议”“祭典”之类的字样。
等她洗完澡出来，屋子里空无一人。
尤森出去了。
余芝芝找到了床，她躺进被窝里，听着外面雨水拍打玻璃的声音，整个世界都安静极了。
昨天被小章鱼纠缠了一夜，今天又淋了雨，这会儿意识逐渐模糊，双手攥着被子，沉沉的睡了过去。
余芝芝梦到了零星街的小木屋，院子里堆满了雪。
穿着墨绿色制服的熟络身影，在铲雪。他铲了一半，暴躁的将铁锹丢下，嘴里叨叨着，天天下雪，天天下雪，没完没了，烦透了！
余芝芝开心的喊了声——
路易斯！
就看到青年抬起一双翠绿的双眸，充满怨念的盯着她，在无声的职指责她居然认错了人。
……路易？
余芝芝的大脑出现一瞬间卡壳。
和她一起住在小木屋的，不是路易斯吗？
她怎么看到了路易？
余芝芝醒来的时候，还在想这个问题。
手腕处是熟悉的黏腻感，余芝芝抚上去，什么也没有。想到上次见蜘蛛，她连忙抬手查看，只看到一层极淡的粉痕。
……蜘蛛来过了？
或者是路易？
但是比起上一次的梦境无比真实，这次连画面都支离破碎，拼凑不出一个完整的记忆。
春雨还在下。
余芝芝翻了个身，看到从浴室走出的身影。尤森洗完澡，穿着日常的白色衬衫，袖口挽起，手臂的线条逐渐明显。
人鱼少年瞥了眼床上的身影。
余芝芝见状，默默地朝里挪了挪。她睁着澄澈的兔瞳，让出自己睡得暖呼呼的位置，好似在履行职责。
尤森一言不发的坐了上去。
少年清冷的气息传来，比屋外的春寒还冷。余芝芝裹着被子，她注意到尤森手里拿了份卷轴，上面有深海的浪花一样的蓝色标记。
……他还在忙吗？
听说老国王病重，深海内部应该有许多棘手的事吧。
尤森靠着床头，他一坐上来，就感受到小雌性睡过的地方，留下的温暖痕迹。
带着她特有的淡淡的茉莉奶香。
无数次梦到，无数次清醒后失望。她不可能在。
卷轴里的字，他一个也看不进去。
尤森意识到自己的注意力，轻松被剥夺，心里渐渐升起一丝自我厌弃。他丢下卷轴，用力的关上灯。
啪嗒。
眼前一黑。
余芝芝看到少年的身影躺进了被窝，只不过他转过身，背对着自己。
这让她想到了在小木屋的时候，森森不开心了，就会这样生闷气。
余芝芝慢慢地靠了过去。
她什么也没说。
只是将额头抵在少年的背部，闻着他身上清新的海洋气息，带着几分冷感。
“森森……”余芝芝轻声唤他。
长久的沉默。
就在她以为，尤森不会理她的时候，却突然听到了少年微哑的声音：“梦到谁了？”
……梦？
余芝芝想到了路易，一时之间不知道怎么回答。
尤森的心脏处传来一阵刺痛。
他想到，睡着的小兔子口中喊着“路易斯”的名字，牙关紧咬，冰蓝色的双眸在黑暗中，藏着隐隐怒意。
不是气她。
而是气自己。
说好了要放下的，就连带她回来，也只是做个暖床的而已。
不必像从前那般在乎她的一举一动。
更不用在乎，她心里记挂着谁，脑海里想着谁，梦里又见到了谁。
这跟他有什么关系呢？
余芝芝心里突然有些难过，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可能是因为和尤森之间像是有一条无法跨越的鸿沟，他们的身体明明挨得这么近，心与心的距离却无比遥远。
就算尤森不想听。
她还是想说。
“森森，我当时是真的很想跟你一起走的。可是，他们不让我离开。”
余芝芝鼓起勇气，从后面抱住了他。
不管森森再怎么冷漠，她都始终记得零星街和她一起生活的人鱼少年。
乐园虽然经常有雪潮，气温极低，可给她的感觉却比深海还要温暖。
她永远都会记得那段时光。
自由的，纯粹的，朴素却温馨的。
那个时候余芝芝唯一的苦恼，大概就是要怎么才能怀上“人鱼崽崽”。
“我想的是，先让你安全的回到深海，等我有机会的话，再去找你……”
她觉得，肯定是因为自己答应的事情没有做到，所以森森生气了。
所以才会像现在这样，不理她。
余芝芝的额头抵着少年的后背，她眼角略微湿润，森森当时一定很难过吧，他离开神赐之城之前，在海边等了她一夜。
可她没有去。
“森森，不生气了好不好？我现在不是来找你了吗……”
“其实，刚开始被神赫大人抓到船上的时候，我挺害怕的。但是听他们说，这艘船前进的方向是深海帝国，我想到你在这里，就没那么害怕了。”
少女轻声呢喃。
尤森的背影略微僵硬，他攥着床沿的手越来越紧，像是在竭力压制着什么。
余芝芝更紧的抱住他的腰：“可是你如果一直不理我的话，我的心里总是七上八下，睡觉都不安稳。森森，我在深海谁都不认识，除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