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宫里,杨医官主要是给几位妃嫔诊病的。虽然也每隔一段时间,会给几位妃嫔诊脉,查验身体的健康状况,但当没有突发事件时,他也会待在家中,接诊一些慕名而来的病人。
四郎见妹妹走了,他将杨医官和杨夫人叫到内堂,给两人分别斟了一碗茶。两人有点疑惑,不知四郎这要是干什么。
四郎扶着两人坐下,他在两人的面前跪下,磕了三个头,说道:“爹,娘,这些年你们辛苦了。”
两人被这略显正式的架势给整懵了,杨夫人连忙扶起四郎,问道:“儿啊,你这是做什么?”
杨医官也接着说道:“四郎,你今天是怎么了?”
随后,四郎搀扶两人坐下。他把自己给杨老怪说的那个梦,又给两人说了一遍,旋即又告诉了两人,杨老怪已经告诉了自己所有有关身世的事情。
两人先是一惊,随后又平静下来,他们的想法也和杨老怪一样,本来想着四郎到了18岁时,告诉他一切的。
但如今,四郎既然已经知道真相,他们悬在心里14年的石头,也就落下了。
杨夫人摸着四郎的脸,哭着说道:“四郎,不是娘不愿意把你带在身边,只是你知道,这城里耳目众多,万一给别人告密了,咱们全家可就不得安生了。”
四郎用拇指擦着杨夫人的眼泪,说道:“我知道,我知道,娘,您不必伤心,咱们现在,不都挺好的嘛。”
杨医官看着杨夫人,说道:“别哭了,当着孩子的面。四郎都长大了,知道了也好。”
旋即,杨医官把14年前在宫里见到的一幕幕,向四郎复述了一遍。虽然快活前辈和爷爷也对四郎说过这些,但他们都是旁听者,只有杨医官是当年亲临现场的人。
他描述了很多细节,四郎听了非常痛心,一方面他非常心疼自己疯掉的母亲,另一方面他对那皇后的操作,咬牙切齿。
杨夫人也连声叹息,叹息李若容是一个苦命的女人。
“爹,那我娘现在状况怎样?”四郎问道。
杨医官捋了捋胡须,愁容挂在脸上,说道:“还好诺灵皇帝念及旧情,他从边疆回来,知道此事后,勃然大怒,灭了接生婆婆九宗。责怪她,要是提早发现孩子异常,不把那怪异婴孩递给容妃,她也不会疯掉。”
“你娘现在被安置在幽兰宫内,派有专人看护,除了精神状况不稳定外,身体倒是并无大碍。”杨医官接着说。
四郎听罢,倒也少了几分担忧,看来诺灵皇帝并非无情无义之人,他想趁热打铁,旋即就提出了自己的请求:“爹,我想进宫看看娘去,您看有没有办法。”
“这……”杨医官捋着胡须,左右为难起来。
杨夫人看四郎见母心切,走上前,对杨医官说:“你就帮孩子想想办法吧,都这么多年了,应该不会出什么岔子的。”
杨医官双手背后,左右徘徊片刻,说道:“要进宫也可以,不过要等到半月之后。半月之后,就该给你娘诊脉查验身体状况的时候了。”
四郎欣喜,知道杨爹已经想到主意,说道;“爹,半个月就半个月,只要我能见到娘亲。”
杨医官右手搭在四郎肩上说:“半个月后,你可以扮作我的医童,咱们一道到幽兰宫去,只是你要记住,见到你娘时,不要情绪激动。”
“嗯。”四郎坚定地点点头。
杨夫人,见已经帮四郎相处见亲娘的办法,脸上也挂起了欣慰的笑容。
半个月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杨医官见四郎学医已经略有所成,就让他在这段时间内,和妹妹一块学习文化课。
教授两人文化课的先生,是杨医官的多年老友柳慕白,柳慕白可是诺灵帝都排名前列的大才子,他为人狂放不羁,好饮酒作词,对教授文化课也颇有心得。
那晚猜灯谜的时候,好几个灯谜都是叶儿猜对的,四郎还惊异妹妹的才学,当他见到柳慕白时,才知妹妹进步神速的原因。
文化课上,柳慕白的教学方式有点特别,他不直接教授如何吟诗作词,反而让两人熟记诺灵五经:《书经》、《诗经》、《礼经》、《画经》、《乐经》。
他说道:“南北之道谓之经,东西之道谓之纬。经,本是指织物上纵向的纱或线,纬,本是指织物上横向的纱或线。”
“学好五经,方能知书、明礼、习诗、赏画、辨乐。”柳慕白接着说:“知书方能挥毫恣意,落笔游龙;明礼方能游刃有余,不循规蹈矩;习诗方能探情明欲,做到诗词达意;赏画,才能意象在胸,呈景呈意;辨乐,方能精通七音,闻声会意。”
听罢,四郎觉得甚有道理,他也见过吴嫂织布,但也只是见那梭子,在织布机上一阵穿梭, 就成了一张布。具体如何织成,他却不甚了解。
“老师,经是五经,那纬是什么呢?”四郎问道。
柳慕白右手合起折扇,用折扇拍着左手掌心,说道:“问得好!纬呢,就是你的日常所遇,经历见闻,独经独纬不成布,经纬纵横出文采。”
四郎恍然大悟,柳慕白的这一番述说深得四郎心意。
柳慕白见四郎听课认真,随即就说道:“你们觉得上面讲的最关键的点是哪个字?”
叶儿抢先答道:“老师,我知道,是“经”字。”
“不对。”柳慕白说。
四郎随即答道:“是“纬”字。”
柳慕白摇摇头走到四郎身边说:“也不对。”他拍了拍四郎肩膀说:“刚才讲的时候,我提到过很多遍这个字。”
两人疑惑思考状。
“经纬只是工具,那个字,才是做文章诗词的目标。”柳慕白接着说,旋即他撑开折扇,在胸前扇着,看向了窗外景致。
“目标?”四郎心里想,他回忆着刚才柳慕白讲的几条……“叮!”,四郎灵光一现,说道:“我知道啦,是“意”字。”
柳慕白合起扇子,转过头来,用扇子敲了下桌面,说道:“对了,正是“意”字。”
“意者,心中所思也,做文章诗词,我们无非是表达对事物的思想与情态,和对事物的态度。
营造合适的意境,显化虚幻的意象, 才能体现出最终的意义。”他接着说。
听完这一番讲解,四郎看向窗外,想到了以往自己读过的很多先哲文章,他像多了双眼睛,能够重新审视那些作品,又像多了把武器,斩断庞杂的文丝,理清头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