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跑到一楼的CT室，只看到推着蓝晓瑛的护士在那边。
“护士，她怎么样，还在里面么？”
江橙急匆匆上前。
“哦，她做完了。在那边打电话呢。”
护士指了指走廊尽头的阳台处，并解释说报告加急也要等半小时。
“不过大夫说表面看图象不像是有什么严重情况，你们先别这么担心。”
江橙的心放了一半：“可是刚才她不是还呕吐么？”
护士说：“呕吐也可能跟情绪有关，她前面在包扎的时候就在跟人打电话吵架。情绪有点激动。”
“这样啊。”
江橙把另外一半心微微放下，看了闫飞一眼，说：“飞哥，你在这里等报告吧，我去看看她。”
江橙走到走廊隔断的玻璃门后面，看到蓝晓瑛正背对着门，坐在地上。
头上包着一块纱网，手机贴在耳朵边，那里还有没清理干净的干涸的血迹。
“你要我说多少回，我现在手里没有那么多钱，你天天逼我有用么！你把我骨头榨干吧！”
蓝晓瑛吼得歇斯底里，江橙听得一阵心痛。
她知道，能让蓝晓瑛这么失控无助的，除了她的原生家庭，没有别人了。
“我一个月工资就这么点数，你们还想怎样？大强和小强都已经成年了，为什么每次遇到事情都要往我这里推！我就不是你们的女儿，我就没有自己的生活么！”
电话那端，蓝妈妈的声音很尖锐，穿透力也很强。
“之前不是已经说好了，你爸手术你给出五万的。什么叫我想怎样？你也知道你是这个家的女儿？这不是你该负的责任么！”
蓝晓瑛真的快崩溃了：“我不是已经跟你说了么，我工作出问题了，现在降薪了。下个月还要付下季度的房租。我之前答应，是因为我以为我升项目经理，结束后可以有一大笔奖金的！”
蓝妈妈：“那是你的问题！你自己的工作为什么不好好保着，为什么要出状况？我告诉你，这笔钱你出也得出，不出也得出！”
蓝晓瑛：“我跟你说了我没有我没有我没有！你们自己手里不是有几十万的积蓄么！为什么不能先垫上？等我这边状况好一点，我再把钱给你不就行了？为什么非要逼我？”
蓝妈妈大怒：“你想屁吃呢！家里的积蓄那是要给大强小强盖房子的！你个当姐姐的，从小就不知道为爸妈分担辛苦。我让你考个离家近点的，你不，非要去什么传媒大学。本来以为你能进电视台，也算是光宗耀祖，将来嫁个有身份的。结果呢？”
“都快三十岁了，恋爱不好好谈，婚也不好好结。那你倒是像你那个朋友一样，傍个有钱的也行啊！一天到晚就顾着自己，现在连工作都弄成半吊子了！”
“你说你还能有什么用，死外头得了！”
听到蓝妈妈在电话那端的谩骂和指责，江橙只觉得心都要扯碎了。
她上前一步拉开门，原本是想冲过去抢下电话的。
没想到竟然有人快了那么一手——
一个高大的身影挤了过来，咣当一声，巨大的拉门仿佛被怒气直撞而开。
是唐慎骁。
他二话不说便从蓝晓瑛手里抢下了手机：“喂，你是蓝晓瑛的家属么？我是她的主治大夫。她今天在工作岗位上遭到了暴徒袭击，头部受了重伤，里面淤积大量血块，可能需要立刻手术。你们家属赶紧过来一趟，并且提前准备好十万块的手术费。”
“什么……你，你说什么？晓瑛怎么了？”
电话那端的蓝妈妈直接惊出了土拨鼠叫：“怎么可能！她，她人呢？”
唐慎骁甩过脸，直接给江橙递了个眼色。
江橙会意，瞬间哭天抢地，几乎要把自己这辈子的演技都给贡献了。
“晓瑛！晓瑛你怎么样了！你别吓我啊！大夫，她，她怎么突然这样了！脖子怎么都断了——”
唐慎骁：……
蓝晓瑛：……
浮夸了点吧？
唐慎骁无奈，也只能顺着江橙继续演：“赶快进手术室，血压已经测不出来了！”
蓝晓瑛：……我今天是难逃一死了呗？
电话那端的蓝妈妈也急了：“不是，你们这，你们这要找她的单位领导啊！她是在工作中受的伤是不是，找单位赔啊。我们哪有钱啊？”
啪的一声，电话挂断了。
闹剧戛然而止，沉默震耳欲聋。
蓝晓瑛愣愣看着手机，眼底的泪水也不知是什么时候干涸的。
唐慎骁道：“他人即地狱，血缘有时候只是一个巨大的骗局。”
江橙一把抱住蓝晓瑛的肩膀：“没事了晓瑛，没事了……我们不伤心好不好，你还有我，还有我外婆。你上学那会儿不就常说，感觉我和外婆才是你的家人么？不哭。”
她叫蓝晓瑛不哭，可是自己的眼泪却怎么也止不住。
唐慎骁把片子递给江橙：“看过了，颅内没有大碍。但外伤处要精心护理，情绪也不要过于激动。你们送她回去休息吧。早点康复，免得到时候就算是有机会，也抓不住了。”
江橙点点头，满眼婆娑的视线里，也看不清唐慎骁到底是什么样的表情。
“谢谢你，唐主任。”
江橙用袖子擦了下眼睛，扶着蓝晓瑛往闫飞那边去了。
看着江橙他们离去的背影，唐慎骁静静吐出一口浊气。
拿起手机，他拨通了一个号码。
“徐先生您好，我是云江急诊科的唐慎骁。”
徐斌接到电话，很是诧异，赶紧看了一眼身边的陈宴怀。
陈宴怀刚被父亲劈头盖脸骂了一顿，这会儿正坐在办公室里一肚子邪火。
听徐斌说是唐慎骁主动来电，下意识挺直了身背。
“说我忙着，问他什么意思？”
徐斌得了指示：“您好唐主任，陈总现在不方便接电话，您有什么事可以先跟我说一下。”
唐慎骁朗声道：“请徐先生转告陈总，我同意进场拍摄，不以任何增资为条件。并且同意陈总之前提出的全方位解构手术室拍摄的要求。但前提是，每次只限一名嘉宾，且必须有两位副主任级医生全程在场陪同，以确保任何突发状况的应对。出了问题，我会全权负责。”
徐斌开的扩音器，听到这个说法，连陈宴怀都愣住了。
要知道，这在之前的商谈中，进手术室几乎是唐慎骁的底线。
只同意机位进手术室，坚决不允许嘉宾也列入进去。
陈宴怀轻咳一声，给徐斌打了个手势，低声说，让他问条件。
徐斌：“唐主任愿意让步到这个程度，我们文宴真的是受宠若惊。也非常感谢您的理解，毕竟我们大家都是本着正能量宣传的节目宗旨——”
“你们陈总在旁边让你问条件，所以我们可以有话直说么？我猜他应该很急着想知道我的条件。”
唐慎骁真的是丝毫不给面子，徐斌拿着手机堪比电熨斗，感觉脸都快给烫平了。
陈宴怀：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