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厅里灯光柔和,他像是疲倦至极,往后靠在了沙发上。一张俊美的脸上有着孟筂看不懂的空洞,那双漆黑如墨的眼眸如深海中的礁石,深沉得无法触摸。突然之间,孟筂惊觉眼前的沈延習是那么的陌生,她甚至不太认识他了。
她的心里忽然就有些发慌,试图让自己镇定下来,说道:“你别太自责,并不是每一段感情都会有结果。既然不合适,早点儿分开对彼此都好。”
沈延習不置可否,笑了笑,说:“好了,不说这些扫兴的事了。快吃吧,待会儿冷了。”
他不愿意再谈,孟筂点点头,继续吃起了手中的烤串。心里既担心又失落,从前,他从不避讳在她的面前谈感情,惹了女友生气会郁闷的同她抱怨,她是连恋爱都没谈过的人,却老成的同他探讨着主意让他去哄女友开心。
已经晚了,沈延習并没有在久呆,喝了两罐啤酒后便离开。
周一中午,孟筂竟然接到了齐悦的电话,说想见她一面。
孟筂委婉的表示她要上班,有事可以在电话里说,但她却坚持要见她。中午休息的时间只有一个小时左右,两人约在了孟筂上班的附近见面,她临时有点儿事情被耽搁了一会儿,到时齐悦已经在等着了。
下午孟筂还得上班,叫了一份简餐。齐悦没什么胃口,只叫了一杯咖啡。
她看起来心事重重的模样,低低的开口说道:“很抱歉,那天的事我代我弟弟向你道歉。”
孟筂不知道该说点儿什么,默了默后说道:“我不知道你们之间有什么误会……”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齐悦给打断,她端起了咖啡喝了一口,说道:“我和他没有误会,我们是本来就不合适。我和他门不当户不对,你也应该知道他的父母一直不同意我们在一起。我一直都知道,我和他走到最后的可能性很小。”
她将事儿都摆到了明面上,孟筂没想到她会那么直接,更不知道该说什么。也不知道她为什么会同她说这些。她来找她,当然不会是为了向她抱怨。
她正想着她的来意,齐悦的脸上露出了几分嘲讽来,接着说道:“我和他虽然在一起几年,但我并不是他喜欢的人。”
孟筂听到这话不由得诧异的看向她,不知道她怎么会冒出那么一句话来,他们都已经在一起那么几年了,怎么可能会没有感情?
齐悦脸上的讥讽意味更浓,哈哈的笑了两声,直笑得眼泪都出来了,才说道:“你真不知道他喜欢你吗?你出车祸他丢下公司的事儿顶住压力一直陪着你,你好起来后他再忙也要抽时间过去看你陪你。只要是你的事儿,无论大小他永远都放在第一位,你真认为这只是所谓的‘兄妹’之情吗?”
她每说一句话,孟筂的脸上就白上一分。脑子里混乱得很她,她下意识的就否认,解释道:“不是这样的,我们一起长大……”
齐悦像是知道她要说什么似的,她的话还未说完她就打断了她,说:“你不相信是吗?那我告诉你,几年前你离开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他都在买醉,喝得酩酊大醉时还喃喃的叫着你的名字,每次只有你联系他,他低落的心情才会好起来。”她说到这儿顿了一下,自嘲的笑笑,又说道:“你知道我们为什么会在一起那么久吗?并且在他家人的反对之下他还坚持不肯分手,处理着我家的一堆烂摊子。那不过是因为他心存愧疚,他自觉亏欠着我,才会百般弥补。”
她看向因震惊变得有些呆呆的孟筂,接着说:“很多时候我都很羡慕你,羡慕你无知无觉毫无负担的享受着他全心全意的付出,反倒是我这儿女友,成了多余的存在。真是讽刺极了。”
孟筂不知道齐悦是什么时候离开的,更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公司回到自己的位置上的。她的脑子里混混沌沌的一片,她试图去想从前和现在沈延習对她的不同,但并未有任何不同。
打心底的,她并不愿意去相信齐悦的话,可却也心神打乱。她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却怎么也无法再做到心如止水。怎么可能,他们一直像兄妹一样,阿習他怎么可能会喜欢她?
孟筂的脑子一直是乱的,就连工作也无法正常进行。好不容易熬到下班,出了公司,她却不知道自己该往哪儿。
齐悦的话早在脑海里重复了许多遍,她能做到找沈延習问清楚吗?显然是不能的,她甚至已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
她一直都认为两人之间时青梅竹马牢不可破的感情,就连青春期时彼此都没有任何感觉,他又怎么可能喜欢她?
孟筂的脑子里茫茫然的,在路边站了良久,直至一辆出租车在她的面前停下,司机探出头来问她去哪儿,她才回过神来,拉开车门上了车,让司机去酒吧。
平潭的变化那么大,她以前常去找沈子业去的那家酒吧竟然还在,只是酒吧里的服务生都已是陌生的面孔了。
现在尚早,酒吧里没什么人。她在吧台前坐下,请酒保给她一杯酒。她需要用酒精来麻醉自己,一杯又一杯的喝着,直至醉意上来,她才歪歪斜斜的往外边儿走去。刚走到外边儿胃里就是一阵翻涌,她扑到垃圾桶边吐了起来。
吐完之后冷风吹来,她那被酒精麻醉的脑子稍稍的清醒了一些,稍稍的缓了缓,起身慢慢的走往路边去拦车。
她是失魂落魄魂不守舍的样儿,连对面有人走来她都没有注意到。直到走近了差点儿撞上,她木然的说了句对不起,绕过人正要走,手臂就被人给拉住了:“发生什么事了?”
沈子业的声音低低沉沉的,孟筂挣扎了一下没能挣脱他的手,抬头看向了他。
她的脸上浮现出不正常的红晕,一双眼眸里黑沉沉的,空洞却又像装着许多看不透的东西。
沈子业的心里一惊,握住她手腕的手更紧了一些。
孟筂没有回答他的话,只是执拗的要挣开他的手。好不容易挣脱来,她摇摇晃晃的就往路边走去。
沈子业下班后想过来喝一杯放松一下,没有想到还会在这儿遇见她。他以为,她不会来这儿的。
他将手中的钥匙丢给服务生,让人去将他的车开过来,沉默的跟在孟筂身后。她像是很难受,短短的距离也好会儿才走了过去。
胃里像是要灼烧起来似的,她扶着路边的路灯刚站定,一瓶拧开的水就递到了她的面前。只是她没有接的打算,闭眼靠着没有动。
她不肯接水,沈子业收了回来。服务生已经将他的车开了过来,停在路边上,朝着他微微的躬身后便又去忙去了。留下两人就那么站着。
路灯将两人的影子拉得长长的,孟筂还勉力保持着清醒,缓了一会儿后睁开眼睛来,往路边去拦车。
“你觉得你这样子能自己坐车吗?”沈子业淡淡的开了口,不顾孟筂的抗拒,拉着她直接塞进了车里,说道:“你应该不想我通知你父亲过来。”
果然,他说出这句话后孟筂像是泄气的皮球似的不再挣扎,任由着他给她系上安全带。
“为什么喝那么多酒?”明知道她多半不会回答,他还是开口问道。
孟筂果然没有回答,在他以为她不会再开口了时,她忽然开了口,声音有些哑,冷淡的说道:“沈总好像对别人的私事很感兴趣。”
沈子业侧头扫了她一眼,英俊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问道:“你是想激怒我吗?你应该知道,我不是那么容易就被激怒的人。”稍稍的顿了顿,接着说道:“即便是你真激怒了我,我也不可能会让你下车。”
他直接就揭穿了孟筂的那点儿心思。
果然,她抿了抿唇,闭上眼睛不再说话了。
车子平稳的驶着,车中安静极了,谁也没有说话。沈子业还不知道她已经搬了家,车子停下来,孟筂才发现他送她回老宅这边了。
她喝得那么的醉醺醺的,虽是并不愿意过来,但比起和沈子业呆在一起,她更愿意在这儿。于是低头去解安全带。
而就在这会儿的时间,沈子业已经上前摁了门铃。
她的安全带久久的解不开,沈子业一言不发的拉开车门,俯身替她解开安全带,伸手将她从车里扶了出来。
这时候陈阿姨还没睡,听到门铃声响,出来看见喝得醉醺醺的孟筂和沈子业吓了一大跳,赶紧的上前扶住了她。
沈子业并没有留下的意思,也知道自己并不受欢迎,语气淡淡的让陈阿姨给孟筂煮一碗醒酒汤,便开着车走了。
陈阿姨还没见过孟筂喝成这样儿过,边搀扶着她往里走边心疼的问她怎么喝那么多酒。
孟筂还勉力保持着清醒,勉强的笑笑没有回答她的话,只让她别告诉她爸爸。
陈阿姨点头,将她扶上楼去放在床上,下楼去给她冲了一杯蜂蜜水上来,又问她有没有哪儿不舒服。
在床上躺下来,孟筂强撑着的那点儿理智消散,蜷缩起身体来闭上了眼睛。只是她这一夜并不安稳,做了许多的梦,梦到她和沈延習小时候的种种。不知道画面怎么回到了今天中午,齐悦那张脸在梦中时那么狰狞,她一下子从梦中醒了过来。
大概是怕她半夜醒来,床头的灯是打开的,散发着幽幽的光。孟筂过了一会儿才想起这是在老宅,她闭上眼睛在床头靠了一会,身上出了汗黏糊糊的很难受,她下了床,往浴室去洗了澡,这才重新在床上躺了下来。
她一直都睡得不太好,头疼欲裂,想爬起来去找药吃,却又不愿意动,就那么迷迷糊糊的到天明,陈阿姨上来看她,给她找了药,她吃下后才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她第二天在生物钟的作用下醒来,头虽是不再疼了,却仍是昏昏沉沉的。今儿还得上班,她匆匆的下楼去,陈阿姨已经做好了早餐。见着她就让她先去吃早餐,不然昨晚喝那么多酒胃会受不了的。
她熬了养胃的小米粥,见孟筂狼吞虎咽的吃着直让她慢一点儿,说昨晚她出去散步时看见沈延習回来了,让她如果赶不及就让他送她去上班。
要是在平常,孟筂肯定会应下来。但今天却没有,说他忙,她自己会过去,时间还来得及。
她今天有些怪怪的,但哪儿怪陈阿姨却说不上来,只叮嘱道:“以后别喝那么多酒了,你一女孩子不安全。而且你现在的身体本就不能喝酒,医生说的话还是要听的。”
幸而昨天送她回来的事沈子业,要是遇见坏人那可怎么办?
孟筂含含糊糊的嗯了一声,怕陈阿姨会将这事儿告诉她爸爸,撒谎说昨儿有同事过生日,以后不会了。
陈阿姨这才满意,像是想到了什么,说道:“这个周末回来吃饭吧,你看你又瘦了,要好好补补了。不然抵抗力会变差的。”她说完不等孟筂说话,又说道:“叫上阿習一起,他上次说想吃我做的红烧鱼了,我早点儿去菜市场买鱼,得鱼新鲜做出来才好吃。”
阿姨絮絮叨叨的说着,孟筂还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沈延習,下意识的就拒绝,说道:“我周末估计得加班,下次吧。”
陈阿姨有些失望,还要说点儿什么,但孟筂已匆匆的喝完了最后一口小米粥,说道:“要迟到了,我先走了。”
她逃似的离开,到门口时往沈延習家的方向看了看,心里各种滋味杂陈着,她很快就收回了视线,往外边儿去打车去了。
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沈延習,索性自己给自己找事儿做,将时间安排得满满的。但该来的总会来,这天晚上她回到家,竟然见沈延習拎了一大袋东西站在门口,见着她回来笑了起来,露出雪白的牙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