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在反复搓洗之后,宫女们终于是满意了,将她捞出来,用雪白雪白的软巾将她擦了一个干净,用一件柔软的白色长衣将她裹紧了,又将她的长发盘起来,为她梳洗仔细,最后还给她照了一下铜镜---李湘云看到了镜中的自己,红着眼眶,咬着红唇,眼神里都是怒。
但几个宫女却是轻笑,好像是在羡慕她姣好的容颜。
宫女将她扶出殿外,塞入一顶早就准备好的小轿子里--宫女们虽然给她穿了衣,但却没有她穿鞋,两只雪白的秀足踩在台阶上,微微有点凉。
两个太监抬起,颤悠颤悠的往前而去。
李湘云蜷缩在轿子里,已经惊恐的粉脸发白,到这时,她已经能确定,自己正处身在一处巨大的府邸之中,联系到宫女和太监,答案就在眼前---这里果然就是朱家太子府!
怎么办,怎么办啊?狗太子到底想要干什么?
轿子停下了,宫女掀起帘子,两个太监将她搀扶出来,李湘云想要闪,但却偏偏闪不开,只能咬着唇,噙着泪水,任由两个太监扶着她,走上台阶,将她送进面前的这间偏殿里。
行进之中,李湘云眼睛一扫,发现夜色漆黑,心里默默盘算了一下时间,判断现在应该是亥时(晚上十点)左右,也就是说,她从昏迷到现在,不过刚过了一个时辰。
“呀。”
将李湘云放在殿中的大椅子里之后,两个小太监就关门退出,站在了门外。
殿里只剩下李湘云一个人。
李湘云咬着唇,用尽所有的力气,好不容易的坐直了,目光在殿中扫视。
这间偏殿并不大,家具摆放的很是整齐,几张椅子,一排书架,就是殿中的所有。而书架上满满当当的书,让她意识到,这里可能是一间书房。
李湘云微微松口气--没有床榻,只是书房,她心中的惊恐,终于可以减少一些了。
但她依然不明白,太监宫女为什么要把自己送到这里?朱家太子到底有什么阴谋诡计?
明亮的烛光下,李湘云脑子晕晕地,她不知道自己即将要面对什么,而如果朱家太子出现,那么这殿中有没有什么她可以利用的武器呢?
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李湘云不停的调整呼吸,尝试着动手动脚,想要恢复力气,但却是徒劳,无论她怎么努力,双手双脚始终是软绵绵,她恨得直想拿一把刀,将双手双脚都砍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殿外响起了脚步声。
李湘云一振,睁大了美目,用尽所有的力气坐直了,两只秀足缩到了长衣里,粉拳却握了起来,口中蓄积口水,微扬下巴,想要吐朱家太子一脸。
门开了,一个文士走了进来,门外的太监重新关闭殿门。
李湘云吃了一惊,蓄积在口中的口水,立刻消失的无影无踪。
进来的并不是朱家太子,而是李岩。
李岩脸色很是凝重,进到殿中,远远就站住了,一拱手,脸上露出一丝笑:“你还好吧?”
李湘云惊疑更多。
她只所以陷入现在的窘境,原因就是因为她想要见李岩,若非如此,她就不会监视京营,也就不会发现建虏奸细,乃至于被官兵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抓到了这里。
现在见到李岩,她登时就想到,李岩可能已经将她的事情,告诉朱家太子了,不然朱家太子不会准他来见自己……
“你……”李湘云愤怒了,粉脸立刻涨红:“你卖了我?”
李岩表情却淡然,从闯营智囊到败军之将的阶下囚,再到军中的医官,短短一年,他经历了很多,心智也改变了不少,面对李湘云的指责,他微微点头:“从玉田离开,返回京师后,我就将你的事情,告诉太子殿下了。”
“什么?”李湘云更惊,她原本以为,她和黎叔藏身在玉田是一个秘密,官府一直都不知道,所以她们两人才能平安渡过,但听李岩说,朱家太子居然早就知道了。
李岩面色严肃:“太子殿下宅心仁厚,当日你刺杀于他,虽然是犯了不赦的死罪,但太子殿下并没有在意,反倒对你和老黎在玉田奋力击杀建虏之事表示赞赏,因此即便知道你们二人就在玉田,他也没有派人捉拿的意思,对你们在玉田的行动,也没有干预过,你们二人的事情,除了我和太子殿下,再没有其他人知道。”
李湘云咬着唇,心中惊疑,她不相信朱家太子会有这么好的心肠?不过她终究是微微松了一口气,不是为自己,而是为城中的黎叔,目光望向李岩,冷笑道:“想不到大名鼎鼎的李岩,原来也是一个背后告密的小人!”
李岩不生气,平静的说道:“你们两人当日刺杀太子,犯下的是不赦的死罪,我可以隐瞒一时,但却不能一直隐瞒,因为一旦泄露,当日在玉田城中的将官,都要受连累。我一人死不足惜,但不能连累他们。所以我必须告知太子。如果太子殿下要杀你们,我自会和你们同死,如果太子殿下能饶你们一次,我自当肝脑涂地,以死报之!”
李湘云扬起下巴,哼了一声:“什么报不报的,你不早就是官府的人了吗?不然为什么宋献策郝摇旗都得死,就你一人能活命?”
李岩低头沉默了一下,再抬头缓缓道:“李某心思,非外人所能了解,但求无愧而已。”
“哼,好一个无愧,你对得起当日死在开封的那些义军弟兄吗?”李湘云怒。
李岩却依然脸色平静,轻轻叹:“义军?当日我们在河南所为,真的全都是义吗?”
李湘云哼了一声,不说了,她心中自也清楚,献营闯营所做,有很多是非“义”的。
“往事不提了,今日李某来见我,乃是奉了太子殿下的命令。”李岩拱手。
李湘云又哼了一声,转开头,仿佛根本不想听到那四个字。
“你忽然出现在京师,出乎我,也出乎太子殿下的预料,尤其是今晚还有建虏奸细之事、”李岩缓缓说道:“虽然你敌视朝廷,但击杀建虏奸细却是有功的,因此殿下令我来谢你;其次,太子殿下言出必行,当日既然准你离开开封军营,今日就不会再捉拿你;第三,建虏之祸你已经看到了,如果大明不能尽快平息内乱,全力对外,会有更多的百姓被建虏的铁蹄所践踏,母失子,儿哭娘,所以殿下希望你见到张献忠和你哥哥李定国之后,能将他当日叮嘱的话语告之他们二人,殿下说了,张献忠流贼成性,嗜杀暴虐,怕是难以挽救,但你哥哥李定国却是一个大义之人,他不希望一个大义之人,手上都沾满了无辜百姓的鲜血。”
说道最后,李岩的声音变的沉重,眼神也有点黯然,就好像是他想到了什么往事。
李湘云转回头,盯着李岩的脸,脆生生地说道:“你告诉朱家太子,我杀建虏奸细,不是为了他,用不着他的谢!至于转告我义父和我哥哥的话,我想说就说,不想说就不说,他管不着我,如果他不愿意,现在就可以杀了我!”
李岩脸上微微露出苦笑:“你的心思我理解,因为最初开封之败,沦为阶下囚时,我和你的想法,完全一样。”
“你还有脸提开封?”李湘云怒。
李岩肃然:“为什么不能提?当日如果闯帅能听从李某的建议,,早从开封撤军,又怎会有开封之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