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凌雪回了自己的帐篷。
叶锦禾正坐在榻上嗑瓜子,手中拿了话本子看的津津有味,见了苏凌雪嘿嘿一笑。
“你回来了?这鬼地方真是太冷了,今晚我要跟你同睡!”
苏凌雪看着她白皙如牛乳一般的脸,想起方才傅南信的话,犹豫道:“你如此畏寒,不若先回青云郡范府?”
叶锦禾瞬间不高兴了,“你怎么又提这一茬,说好咱们姐妹同进退!”
在青云郡时,苏凌雪便同她提了好几次,好不容易把话堵回去了,现在又拿出来说。
苏凌雪知她决心,只好罢休,同她说好日后打扮要更低调些。军营中不比其他地方,薛将军说的没错。
快入夜时,金花从帐篷外进来,手里拿了个有些凹凸不平的暖炉。
叶锦禾一见,眼神便亮了亮,拿在手里颠了颠。里面已经灌好了热水,入手暖呼呼的。放在以前,这种暖炉在叶锦禾眼里是狗都不使的,现在她抱在怀里都舍不得撒手。
“你从哪找来的?我让芒果给我寻,找了七八日都不曾找到。”从离开青云郡之后,一路往北越来越冷,叶锦禾让芒果买暖炉,本以为是个小差事,谁知道途经几个小镇都买不到,这些人甚至听都没听过暖炉。
“是雷大人送过来的。”
叶锦禾看向苏凌雪,眼神中有几分戏谑。
“哟哟哟,又是雷大人啊?阿雪看来这个雷大人对你很不一样嘛?”叶锦禾挤眉弄眼。
“县主不可胡说。”苏凌雪正色。
叶锦禾听她这样喊自己,就知道苏凌雪是稍稍有些动气了,也没再打趣她。
这个时代的女人都被教条约束起来,名声比命还重要,她也知道自己再说下去就过了。
“我瞧着外面雪很厚,后面还有个山坡,明日我们一起去滑雪吧?”
“我们已经在与北蛮的交界上,最好还是不要乱走动,以免闹出乱子。”
叶锦禾抱着暖炉,“哪有那么邪乎,我白日里瞧着还是安安静静的,那边也没有什么人走动,就一片白茫茫的雪地。”
然而两人睡到后半夜,突然响起一阵号角,声音尖锐嘹亮,两人纷纷醒来,听见帐篷外传来一连串匆匆脚步声,隐隐还能听见兵戈铁马之声。
苏凌雪起身穿好衣物,歇在榻上的金花已经打了帘子进来,面容有几分严肃。
“姑娘,有敌袭。”
心中仿佛重重落下一锤,外头兵戈交接的声音也越发清晰了。
叶锦禾也瞬间清醒了不少,自己穿好了衣物,心咚咚直跳。直面战争和纸上谈兵是两码事,她听着外面烈马嘶鸣,心中生出了几分畏惧。
苏凌雪出了帐篷,外头已经乱成了一片,雷喻之穿一身铁甲跑过来,“苏医女,你们待在帐篷中不要走动。”
话没说完,他转身又朝着大帐的方向跑去了。
这一场战争持续到了天亮,同苏凌雪在内的所有郎中都被请到了之前储存药材的帐篷之中。
帐篷里头已经躺着二十多个浑身是血的士兵,帐篷里头摆不下,外头还躺着十来个,哀嚎声不断,最严重的还有整条手臂都被砍下来的。
这些大夫哪里见过这阵仗,一个个吓得手足无措。有个年纪轻的,瞧见地上哀嚎蠕动的士兵,两眼一翻直接晕了过去。
这些郎中来的路上便抱怨连天,嫌路太远,嫌马车坐的不舒服,嫌吃的不好,此刻更是亲眼见识到了战争的血腥,每个人的心中都萌生了退意。
干脆回去算了,反正这个地方鸟不拉屎,给了北蛮也少不了一块肉。最重要的是他们远在京城,这一切对他们来说不会有任何影响。
苏凌雪到帐篷里时,瞧见的便是这一幕。
士兵们躺在地上哀嚎,郎中一脸抗拒的站在门边,眼底全是退意。
她只扫过一眼,便毫不犹豫的走向伤最重的士兵。他断了一条胳膊,血流不止,人已经昏迷过去,地上鲜红的血液,和他苍白的脸形成分明的对比。
苏凌雪动作迅速,手法老练,很快便把他伤口的血止住了,又给他服下阵痛的药。 一通忙活下来,额头上已经出了一层细密的汗。
不过她双拳难敌四手,这么多人靠她一个怎么忙得过来?金花学习能力强,执行能力更强,很快学会了简单的止血,止痛更简单,只需要帮着服下一颗药丸。
金花开始给剩下的将士们止血,服药。
叶锦禾做一些简单的清理伤口。
芒果急的脸都红了,“县主,你怎么能做这些?”
这些都是男人,还衣衫不整,多看一眼都要名节不保!若是让长公主知道,等回了京城她恐怕得被长公主扒一层皮。
叶锦禾:“少废话,你也来。”
芒果就这样稀里糊涂的被拉着一起开始给受伤的将士们清理创口。
一开始还能念着男女大防,可真正的融入那个氛围之后,能感受到的只有悲痛,没有其他。
许是苏凌雪的行动撼动了那群郎中,渐渐地也有人开始行动,最后所有人都动了起来。
等苏凌雪忙完,已经是晌午了。
吃过午饭,苏凌雪又给需要换药的将士换了药。
一直有伤员不断地送过来,帐篷内摆不下,又把旁边的帐篷都清理出来,专门置放伤员。
傍晚时,苏凌雪忙完要回去,正好遇见雷喻之。他脸上也挂了彩,大胡子结成一缕一缕,不知是血还是汗,走路时有些一拐一拐的。
“苏医女可曾用饭了?”
苏凌雪摇头,打量了一下他身上的伤口,“不曾,你没事吧?”
雷喻之挠了挠头,脸上又扬起了招牌式傻乎乎笑容。
“我这是小伤,苏医女若是得空能否帮我上药?”
苏凌雪点头,让他进了药房,先检查了身上的伤口,这才上药。
雷喻之身上多处擦伤,伤得并不重,苏凌雪只给他涂了些消炎的药。
雷喻之面色通红,眼睛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两人靠得近,他甚至能闻到苏医女身上淡淡的香味。
暗中观察的江岩在小本本上记下一笔:苏凌雪给雷喻之上药,两人独处一室,雷喻之眼神乱瞧。
傅南信正在大帐之内同各将军商讨战术。
今日交战,傅南信早有应战准备。北蛮将士耐寒,善骑射,营地一里地外拉着一条条麻绳,这些麻绳都是经过特殊炮制的呈现出白色,不易察觉,是以北蛮将士一出手,就中了计,士气便弱了三分,节节败退。
这些将士大多数比傅南信年长,原本对他只是面服心不服,这一仗可以称之为不战而屈人之兵,众人看傅南信的眼神已经变了。
一盏茶的时间后,傅南信进了内帐。
江岩:“公子,明日还是别让我跟着苏医女了,我要上阵杀敌。”
听江围说起今日打胜仗的场景,他简直是手痒痒,恨不得亲自上阵杀敌。
傅南信扫他一眼,“不若我将主将的位置给你坐?”
江岩不敢再提,拿出自己记的小本本,“今日郎中们都不肯为将士们医治,是苏医女带的头,众郎中才跟着开始。”
傅南信看完他纸上记录的内容,脸冷了几分,“她为那么多人看诊,你为何独独记录雷喻之?”
江岩忧心公子怀疑自己偷懒,忙道:“只因苏医女只对雷喻之笑过。”
说完他还模仿了一下,抿着嘴浅浅一笑,“就是这般笑的。”
傅南信目光扫过他,冷声道:“你觉得自己学的很像?”
“……回公子,应该不像,苏医女笑起来要比属下好看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