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凌雪心中莫名有些淡淡的失落,下一秒,傅南信已经握住了她的手。
“太瘦了,是不是吃的不合胃口?”
掌心的温度滚烫,她的脸更烫。
“没有。”
傅南信牵着她朝不远处的小山坡走,“那边有一块平整的岩石,可以躺着看星星。”
两人沉默的走着,一双手却紧紧拉在一起。
苏凌雪从未感受过自己如此矛盾的一面。她向来知道什么是对什么是错,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而此刻,她明明知道两人如此实在不合礼数,可她甩不开那双手,她太眷念那炙热的温度了。
那处小山坡看着远,走起来却很近,不过片刻便到了。
山坡上的雪被傅南信清理干净,他又解下外衣垫在岩石之上,让苏凌雪坐下。
他挨着苏凌雪坐在一旁,两只手垫在脑后,躺了下来。
苏凌雪也学着他的样子躺了下来。
星空很美,夜风很凉,两人却都不觉得冷,只觉得浑身暖意融融。
“我已向父皇递了捷报,不日便会有圣旨下来,你是头功。”
苏凌雪不敢居功,“我只是做了自己力所能及的事。”
“你在头羊部落,这段日子过得怎么样?”
苏凌雪下意识的将秦云飞等人也在头羊部落的事给瞒了下来,“部落里的人都很单纯善良。”
“是挺善良的,都想娶你回家了。”
苏凌雪脸上微红,她也没想到敖鹿竟然真的存了这般心思。傅南信出现的也太凑巧的,若是没遇到敖鹿,他会说那样逾距的话吗?
忽然,那只宽大干燥又温暖的手,再次将她的手握住,又捏了捏。
那阵冲动的劲头过了,理智已经回笼。
苏凌雪下意识挣扎了下,傅南信没松开。他侧过身,那双黑沉沉的眸子看向苏凌雪,多了几分悸动与紧张。
“我本想等打了胜仗班师回朝,再同皇上求赐婚约,没想到你会来蛮荒,更没想到这场战争会这么快结束。苏凌雪,我同你说过的每一句话,都是发至肺腑,深入骨血,我愿与你结百年之好,共度余生,恩爱不移,你可愿意?”
这一大串话钻入脑子里,将苏凌雪的一颗心都揉乱了。
共度余生,恩爱不移?
曾经秦云飞也对她说过这样的话,她信了,最后被打的万劫不复。
眼前的这个人,比秦云飞更耀眼,比他站的更高,她能信吗?与其相信别人,与其把自己的命运交到别人手中,她更信自己。
“傅南信,你是将军更是皇子,我只是一个略懂医术的和离妇,这种话不要再提了。”
“皇子?”傅南信的眼底有一闪而过的落寞,“这身份与我而言只有枷锁。”
他生母身份低微,生产时大出血去世,他从小未体会过半分温情,只有冷眼与嘲讽,活的甚至不如宫里的一只猫,挨饿受冻,任人欺辱。
他记得也是一个冬夜,正好是腊八节,他从皇宫之中偷偷跑出来,走进了繁华的街道当中。
满街灯笼映照的金碧辉煌,沿街商铺小贩兜售的商品琳琅满目,红彤彤的糖葫芦、栩栩如生的糖人……
一不留神,他被人挤得摔倒在地。
“哪里来的野孩子?滚开!”
一脚狠狠踢了过来,他顾不上躲开,被踢得生疼。
有一双小手将他从地上拉了起来,一双眼睛又亮又圆,她给他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脆生生的说:“哥哥你别哭,你家里人在哪?不哭不哭,我给你买好吃的。”
傅南信那个时候已经八岁了,可瘦的跟个猴儿似的,瞧着只有六岁模样,比不到五岁的苏凌雪只高了半个头。
那一双手,当时将他从地上拉了起来,在以后的日日夜夜,也将他从绝望的沼泽之中拉了出来。
或许她自己都不知道,她对他而言是什么样的存在。
一阵寒风将他的思绪慢慢收拢。
傅南信平躺着身子,“冷吗?”
他身上笼罩着一股低沉的气息,不知是想到了什么。
他的身世,苏凌雪自然知道,最是薄情帝王家,他这一路走来,恐怕每一步都要摔一个筋斗才能站起来。
“不冷。”
傅南信将自己的外衣往她身上裹了裹,他的衣服与她而言又宽又大,直接将她整个人都笼罩了起来,像个长长的粽子。
“乌蒙要回北蛮五天,你要回军营吗?”
苏凌雪摇头,“我就不回去了。正好这五天时间,我再把乌蒙的药重新配一遍。”
傅南信点头,“锦禾这两天老是念叨你,你若是想她,我便让她来这陪你。”
苏凌雪没接话。
乌蒙的病还要休养一段时间,可头羊部落的人这般激烈情绪,不知能不能继续接受乌蒙在这养病。
苏凌雪向傅南信大概说了一下这件事的经过,省去了秦云飞和王瑶的部分。
傅南信微微皱眉,“这件事我会让黑羊处理好,你无需多虑。”
“多谢将军。”
傅南信的目光沉沉的看着她,片刻才道:“我会等你考虑好,走吧,先回去。”
回去的路上,两人的心情都有些沉重,和来时的轻快截然不同,两人心里 都装了事。
到了苏凌雪的小院,傅南信将人扶下马,金花已经从院子里冲了出来,一脸警惕的看着傅南信,“姑娘,没什么事吧?”
“没事。”
金花看两人的脸色都有些怪怪的,说不出是哪里不对劲。
江岩也从院子里出来,给自家公子递了个眼神,结果被瞪了一眼。得,这是失败了。安阳县主不都给出招了吗,怎么还没拿下?行不行啊?
当然这话,江岩只敢在心里说,不敢挂在嘴上。
他们一路过来,带了棉絮和炭火,还有新衣吃食,都已经让金花整理收拾好了。
“我先走了,你多保重。”
他一双眸子又黑又沉,毫不掩饰的看向苏凌雪。
苏凌雪别开目光,“将军慢走。”
金花和江岩两人面面相觑,一时间摸不着头脑。金花虽说不放心自家姑娘和傅南信一个男人单独出去,可傅南信的人品在那,肯定不会有任何出格的事,但现在这样……反倒是让她拿不准了。
江岩的眼神在两人之间转了一下,“公子,这大过年了,你还没用饭呢。咱们不是都准备好了年夜饭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