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午后燥风扑过，带来蝉鸣阵阵。
才沐浴过，身体又隐隐觉出热意来。
关漓搬了张矮凳，坐在空阳身边，从空间拿出两张契约，递给她，道：
“这张是新庵堂的地契，这张是杂货肆的转让契，你收起来。”
纸张塞到她怀里，关漓顺势将女儿接过来，轻轻晃动臂弯。
空阳错愕不已，看了看手中的契约，抬头，目光里饱含疑惑：
“怎么都给我，由姐姐保管，不是更万无一失么？”
说着，空阳将契约塞回到她手里。
关漓抱着星河侧身，避开了她的动作：
“让你拿着就拿着，你把契约收起来我再告诉你原因！”
她始终坚持，空阳怔忡了片刻，便乖乖将契约折叠起来，藏进内袖里。
关漓这才转过身坐端正了，面对面看着她。
“空阳，我想让你知道，我没把你当外人，你和星河是我在这世上最亲的人。”
她腾出一条手，摸了摸空阳脑袋上的尼姑帽，顺势滑落到她肩膀上，神色郑重了几分：
“所以，我也希望你能待星河如亲姪女！”
她态度如此诚挚认真。
空阳表情发懵，旋即重重点头：
“我当然会！但是……怎么突然说起这些？”
好端端的，说得好像即将要生离死别一样……
怕被空阳瞧出端倪，关漓忙移开按在她肩头的手，偏开脸。
“没什么，只是想让你知晓我的心意。”
含糊其辞，她视线落向院墙上，心忽然发沉：
自己不敢明言，但其实也算交代后事了，万一哪日自己被捕入狱，契约在空阳手中，她和星河两人，也能好好生活下去……
察觉到空阳仍在打量的目光，关漓收回思绪，继续拿出银子，道：
“说好的，等赌局结束后咱们就五五分账，诺，不如现在来分。”
屋檐下放着只笸箩，关漓指了指，示意空阳把笸箩拿过来。
“姐姐，其实不用这么着急分账的。”
空阳抓着笸箩，看她把大小各异的银锞子倒出来，不知怎的，心又有些发慌。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关漓挑起眼帘，冲她笑了笑。
为了缓解空阳的疑惑，她忙岔开话题，问道：
“对了，有了钱，你最想做的一件事是什么？”
风夹着热意，缓缓扫过后院，空阳坐在矮凳上，双手扶着笸箩。
皱眉想了想，她双眼如湖水明澈：
“给观音菩萨镀金身！”
庵堂里的菩萨神像已经很破旧，且是掉漆的，着实委屈菩萨了。
关漓垂眸，单手搂着女儿，指尖挑拣着碎银子，笑着点头：
“这些银两约莫能抵菩萨两条金胳膊了，咱们再加把劲赚钱，总有一天能让菩萨过上有金身的日子！”
空阳隔帽摸了摸后脑勺，反问她：
“那姐姐呢，有钱了想做什么？”
关漓答得毫不迟疑：
“我要买几身新衣裳，要上好的料子！”
天气实在太热，闷炉似的，稍稍动弹就满身大汗，乳·贴粘在胸口太难受了；
现在的衣服布料太粗糙，不用乳·贴会很磨。
所以，她一定要买几身好的新衣！
没想到她的愿望竟这样简单，空阳立马接话道：
“那明日我就陪姐姐去坊间买几匹好布料！”
关漓低头盘点着笸箩里的银子，分拨到两边，点头：
“但我不会做衣裳，还是直接买成衣吧，你和星河也添置几身，有钱了，该花花该用用！”
正聊着，突然——
“嘭、嘭、嘭！”
前院隐约传来有规律的敲门声。
两人互相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站起身。
“你抱着孩子，我去前面瞧瞧是谁来了。”关漓把女儿递给她，同时接过笸箩。
听着敲门的节奏，不像是来找事的，或许又是些求育田膏的农户……
心里猜想着，关漓袖子覆盖住笸箩，碎银子便悄无声息转移进空间里。
快步小跑到庵堂大门，打开门闩。
瞧见来人，关漓表情讶异：
“是你？”
她认出来人，不就是早晨跟在江玉盈身边的丫鬟么？
丫鬟福身朝她行了礼，脸上挂着浅笑：
“关娘子，我家二小姐有请，劳烦随奴婢走一趟。”
“去江宅？”关漓立即警惕了起来，语气也变得冷淡。
正要开口拒绝，丫鬟却抢先开口，解释道：
“娘子请放心，我家小姐特意嘱咐，说只是有些重要信物要亲自交给您，是关于杂货肆的。”
关漓眉心拧了拧，愈发迷惑不解了。
杂货肆的信物，三日后交接时给她不就好了？
“很重要么？”她审视着丫鬟的脸，心里暗自思索：
只怕，是另有目的吧？
丫鬟落落大方，倒不像是鸿门宴。
沉吟片刻，关漓转身，走向不远处的空阳，低声嘱咐：
“不知江玉盈是敌是友，关于咱们是否有安稳日子过，我正好去试探一二。”
说着，表情略滞，才又继续道：
“要是沈冬七回来，你就和他说……我被江家人带走了，多余的话别透露。”
空阳满脸担忧，“那……你千万要小心！”
·
江宅，宴客堂厅。
关漓坐下，在心里默数着时间。
指尖碰了碰茶盏，滚烫炙手。
门外传来匆急的脚步声，她转头，就见江玉盈提裙跨过门槛，满脸笑意靠近：
“让关姐姐久等了。”
说话的同时，手一挥，候在堂厅里的仆人立即如潮水退出去。
堂厅内剩下两人。
关漓目光落到她脸上，语气清冷：
“江二小姐客气了，我不习惯陌生人喊我姐姐。听说你有东西要交给我？”
说罢，她朝她摊手。
江玉盈微怔，却没丝毫恼意，将手里的小包裹放在她手上。
“关娘子是直爽人，那我也不绕弯子了。”
江玉盈转身坐下，敲了敲身旁的椅子，示意关漓落座，笑道：
“其实，是我哥哥强烈要求见你，做妹妹的不忍心，只好用借口把你请来了，关娘子要怪，就怪我哥哥，千万别怪责我。”
一句话，将责任全甩到江璟房身上，自己撇得干干净净。
关漓脸色立即冷了下去：
果然，这江家里，就没有省油的灯！
见她神色不悦，江玉盈脸上笑意更深，忙站起来，靠近关漓，道：
“关娘子放心，我承诺过的话，不会食言。既然请你来，自然也会保证放你回去。”
不过，是否能全须全尾地离开，就不关她事了。
江玉盈身材高挑，两人面对面站着，目光平齐，幽幽凝视着彼此。
“我很好奇，你究竟对我哥哥做了什么？”江玉盈迈前半步，两人近在咫尺。
她目光将关漓从头到脚，认认真真打量一遍，满脸疑惑：
“我怎么觉得，我哥哥对你又爱又恨，宁愿让出一半的田产，也要换见你一面。”
“既然我哥哥这样喜欢你，不如……”她站到关漓背后，纤长的手指，忽然从后方按上关漓双肩。
她下颚轻放在关漓颈侧，语出惊人：
“不如你嫁给他，留在江家做我的嫂嫂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