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3章
豪奢的画舫在溪面覆翻，船上的人下饺子般纷纷摔落……
尖叫声、呼救声、打斗声……通通乱成一锅粥。
水面和水下，俨然两个世界，就连声音传下来，也似罩着厚厚的玻璃罩。
关漓拼命滑动双臂，可画舫压在水面，她在暗无天日的水底迷了方向，处处碰壁……
肺部的氧气越来越稀少，口鼻吐出一连串泡泡。
黑暗中，不知摸到了什么，她惊了一下，才要扭转方向，倏地就被那东西缠上。
关漓摇头，甩开漂浮的长发，想低头去瞧，却察觉箍在她腰上的是一条手臂。
有人要拽着她往水底沉……
生死存亡之际，关漓用意念从空间拿出匕首，挥刀刺向腰上的手臂。
那人吃痛，松开了手。
所有的声音都像蒙上一层消音罩，嗡鸣杂乱，倏地，她看见了水面上倒影的火光。
火光是危险，也是指引，她努力朝火光外的黑暗游去，像一尾急于逆水而上的鱼。
“哗啦！”黑暗中，水面上冒出一颗脑袋。
关漓浮在溪面上，剧烈呛咳了起来，耳边的声音骤然尖锐了许多。
等她稍稍平稳气息，一扭头，就见原本翻倒的画舫竟燃起了熊熊烈火，剩余两艘画舫已经紧急驶到安全范围。
火光惊动了附近的百姓，无数人提着自家的锅碗瓢盆缸瓦……总之一切能盛水的工具都用上了；
有人跳进水里救人，有人奔走呼喊……
关漓身体发寒，游向岸边，举目四望，不见晋王的身影，但水里和陆地上，都躺着黑衣人的尸体。
局势似乎被晋王的护卫控制住了。
她无心关注金沙溪的情况，劫后余生，爬上岸后，就发足狂奔。
中秋月圆夜，街上本就人多，听见县外金沙溪走水，都闻声而来；
而大街中央，一个浑身湿透的女人，裹住了头脸，也在逆着人潮疾奔，一路引起无数人侧目。
屏着呼吸，关漓半刻不敢停歇，跑回了肆铺。
后门巷子静悄悄的，除了月光，连灯笼也映照不到。
她掏出钥匙，在黑暗中伸手一摸，后门竟是虚掩着的！
关漓心脏一咯噔，匆匆进了后院，仰头，二楼竟灯火通明！
要遭……
空阳独自一人在家，不可能把所有房间的烛火都点燃。
脚步咚咚咚跑上二楼，堂厅内，晋王正黑沉着脸端坐在摇椅上，青风和另两个面生的护卫齐齐跪在他脚边。
听见声响，众人下反应扭头。
瞥见关漓浑身湿淋淋的，青风等人立马将脑袋低垂，剩余晋王，阴鸷着一双眼睛，打量着她。
关漓心脏剧烈，敛起眼底的震惊，也赶忙双膝跪地：
“请王爷恕罪！”
“去换身衣裳。”晋王不耐烦挥了挥手臂。
关漓忙爬起身，快步撩帘钻进自己卧房。
再出来时，她已经换上平时穿的素净衣裙，湿发在脑后简单挽了个髻。
迈回堂厅，跪地的护卫只有青风一人。
关漓用目光眺向空阳的卧房，她房门紧闭着，但门纱上映现她的身影。
见她安好，关漓悄然松了一口气。
“妾身在岸边找了许久，没瞧见王爷，就知道王爷定是安然撤离了……”
她对晋王福身，热泪盈眶。
“今夜之事，让你担忧了。”晋王略抬手臂，示意她过来。
关漓只好挪步站到他身畔。
晋王牵住她左手，轻轻拍了拍，安抚道：
“不必害怕，今夜将刺客一网打尽，一切尽在本王掌控中。”
关漓目光惊愕，“王爷早料到刺客会在今夜偷袭？”
晋王得意扬眉，“那是自然，本王易容乔装，若不是我故意泄露消息，刺客又岂能发现我的身份。”
“只是，腿上的伤……”他低头拍了拍膝盖，“又得养上好些时日了。”
成大事总要有少许牺牲，不亏。
“王爷英明。”关漓恭维道：
“夜已深，王爷若是不嫌弃，不如现在肆铺里暂宿一晚，明日我去县里赁个好的院子……”
“不必了。”晋王抬手指向空置的杂物房，道：
“把那间空房收拾出来，本王以后就在你这儿住下了。”
“啊？”关漓吓了一跳，险些没崩住表情。
她知道今晚避不过，所以率先开口，没想到晋王居然还要在她这儿长住！！
惊愕过后，关漓忙低声劝说：
“肆铺里住的都是女眷，王爷留在这儿，怕是不便。”
“你是本王的爱妾，那个小尼姑是佛门中人，事急从权，怎会不便？”
晋王不耐烦挥了挥手，不愿意再听关漓辩驳下去，转而对青风吩咐道：
“你通知下去，中秋过后，县里一旦动工修筑水窖，立马调遣所有暗卫进山，务必在入冬前完成任务。”
说罢，又抬眸望了关漓一眼，目光凝着寒霜：
“你到时也去，这次人手充足，完成任务前，须在山里留宿，至于你还须哺·乳的孩子，本王会替她寻个奶娘，你不必操心。”
县里修筑水窖，会转移大部分人的注意力，彼时就可趁机进猪岭山继续寻地墓；
这次安排的暗卫多，人手一旦多，更不便于频繁出入猪岭山，因此在找到地墓前，所有人一旦进山，都得在山里住上一端时日。
关漓只觉有股寒意从脚底直窜上来，浑身冰凉：
这男人，不仅要擅自主张住进她的肆铺，还要强迫她和女儿、空阳分离，长久住进深山。
关漓身形微微摇晃，喉咙干涩：
“王爷既然有充足的人手安排，妾身手无缚鸡之力，跟着进山，岂不是碍手碍脚的……”
“你僭越了。”晋王冷冷斜了她一眼：
“你只需按吩咐行事。”
事情难以转圜，关漓低头，眸底闪过阴鸷：
“是！”
“但妾身有一事，且王爷成全。”
“说。”晋王身体后仰，轻轻晃动起摇椅。
“肆铺里人多眼杂，妾身进山后，空阳和王爷住在一起，恐怕会招惹闲言碎语，请王爷另寻别院，这样妾身才能全心全意替王爷分忧。”
她态度坚定，说完跪了下去。
晋王蹙眉，盯着她沉吟了好半晌：
“本王答应了，起来吧。”
肆铺里进出人多，彼时他要养伤无法进山，暗卫出入也多有不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