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做过销售的应该都知道,业绩这东西是有旺季和淡季之分的。
每个月都有那么几天开不了单,甚至一个月开不了单都是很正常的事。
但如果你在天外天,而且业绩没达标,那么恭喜你,喜提“绿豆饭”套餐。
那个徐天保,会让高管带着业绩没达标的猪仔打苍蝇,每个人打满一碗,然后吃掉!
我听完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又吐了好几口酸水,很难想象魁哥是怎么在这种人手下熬过来的。
“你个哈儿运气算不错了,要是落到徐天保手里,你这种刺头,早就半空折翅了。”
他风轻云淡地说道:“和隆是三家公司里规模最小的,正是缺人的时候,你和我不一样,你还有机会,他们没榨干你的价值前,是不会让你轻易死的,我估计你明天早上就能回去了。”
“真的吗魁哥!”我像是在黑暗中看到了一丝曙光。
“但是你要好好想想,回去之后接下来该怎么办,要是再这么头铁,估计没几天就得凉凉。”
“你的意思是让我乖乖听话,按他们的要求去骗家里人的钱?”我摇了摇头说道:“这......这我实在是做不到。”
“你记住,想在这个地方活下去,办法就八个字,见死不救,有路不走!活下去才有逃出去的希望!”
魁哥思索了一下继续说道:“趁着我还没嗝屁,我先教你这里的规矩和一些常用春点,你能记多少是多少,免得被那帮杂碎挑毛病,少惹点麻烦对你有好处。”
“啊?春点?”我听字面意思,这好像是和那方面有关,于是婉拒道:“魁哥其实我不好那一口......我是个直男......”
“你个哈儿想什么呢!”魁哥有些恨铁不成钢地和我解释,春点就是黑话的意思。
我这才恍然大悟,其实不同的地域,不同的行业,不同的圈子都有不同的黑话。
就拿香烟来说,在园区里,香烟可是硬通货。
猪仔们拿到手都舍不得抽,会把烟丝抽出来分为几份,用A4纸重新卷了抽,这种烟用黑话叫做“小炮”,一般烟瘾犯了才拿出来解馋。
而从烟盒整根拿出来的香烟叫直拉,你手里要是有直拉,你就是园区里的富二代。
千两黄金不卖艺,万两黄金不传春!
这些东西属于每个圈子内幕,绝不轻易传人,是有钱也买不到的东西。
接下来的时间,魁哥教一句我记一句,他还让我背了一堆绕口令一样的东西,像是什么多在山岗少在书房,高抬龙秀之类的,说以后我会用到。
我也不敢多问,只管背,差不多到太阳落山的时候,我就差不多完全了解了。
“来,操练几遍!” 魁哥挑眉问:“大号叫什么?”
“报告!林广厦!”
“哪个旗子的?”
“报告!和隆!”
“不愧是销冠,一教就会。”魁哥眉开眼笑:“回去后该说的说,不该说的就闭了,对了,你会下三子棋吧。”
魁哥一边说着,一边用脚在地上画棋盘。
我皱皱眉,心想三字棋都是上学那会玩的,就一个九宫格,带点脑子的都下五子棋了,谁还玩三子棋。
而且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有闲情雅致下棋?
但魁哥并没有要和我下棋的意思,而是在九宫格里自己和自己下,用圈和插画满之后说道:“记住这棋局,拿着它去找孔老九,他兴许能帮你逃出去。”
“孔老九!”
我瞳孔猛地收缩,拿着九宫格去找那个杀猪仔吃冰棍的疯子? 他都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了,还帮我?
我实在是有些莫名其妙,于是追问:“不是魁哥,他不是......他可能......”
“好了,闭了,去了你就知道。”他昏昏沉沉地低下头说道:“劳资今天和你话太多,喉咙都烧开咯,少活好几天......”
魁哥说完就鼾声如雷,天已经完全黑了,我也是一宿没睡,眼皮子就像是灌了铅,
可因为脖子后背被蚊子咬的全是包,抓又抓不着,实在是瘙痒难忍,小鸡啄米似地折腾了好久,之后脑袋里就像是装了浆糊,越来越重,直到脖子都抬不起来。
刚没睡一会,就又听到了锁链声,以为是黑白无常来接我了,猛地惊醒才看到,白天看管“腊肉厂”的那几个黑哥又开了铁栅栏,这次还带着几个穿花衬衫的华人走了进来。
他们从第一排开始,给每个晒在这猪仔的口袋里塞了什么东西。
我赶紧把魁哥叫醒,问他是怎么回事,是不是嫌我们死的太慢,来帮我们一把,给我们发毒鼠强?
魁哥摇了摇头说,他来这才四天,没遇到过这种情况,因为这不符合规矩,想动手扣扣扳机的事,毒鼠强可比子弹贵多了,先看看再说。
等他们靠近我的时候,我才发现,原来他们发的东西是扑克牌。
每个人一张,等发给我的时候,是一张大王。
那个发牌的黑哥看到这张牌,笑得前仰后翻,像是磕嗨了一样,拍了拍我的脸,咋咋呼呼地用英文喊道:“拉磕慢!”
翻译过来就是幸运儿的意思。
我当时没懂他们要干什么,就跟着尬笑,而我悬着的心可算是放下。
但魁哥却是脸色大变,他厉声对我说道:“晚上别睡了,这帮杂碎肯定又要整人!”
我有些不敢相信,发几张扑克牌就要整人?
我看了看他发到的牌,是张黑桃四,我心想是不是因为4不吉利才让他这么敏感。
于是我安慰道:“魁哥,几张纸片而已,没必要小题大做吧。”
“别说话!仔细听!”魁哥立着耳朵左顾右盼,时不时还用鼻子嗅了嗅空气,像是发现什么似的,用下巴指了指铁栅栏外河滩方向:“在那!”
“什么在那?”我有些张二摸不着头脑,那里漆黑一片,能有什么东西。
“嘘,不要说话。”魁哥如临大敌,眼睛死死地盯着那。
我跟着看过去,差不多看了五分钟,我才发现河滩好像有几个耷拉的黑色影子,像是坟头的小土包,在朝着腊肉厂慢慢蠕动,但是没有半点声音。
要不是我一直盯着看,都不会察觉到他们在移动。
等他们离腊肉厂不到五十米的时候,借着路灯我才看清,那他们哪是坟包,而是一群鬣狗,最前面的那只叼着断臂,正虎视眈眈地盯着腊肉厂。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其中一只已经从“狗洞”钻进来。
非洲鬣狗那可是狮子大象见了都要躲的动物,因为一般食肉动物捕猎都是咬脖子,讲究快准狠。
但这玩意专门咬下三路!
“快往上爬!”魁哥急声喊道。
他因为脚下有块砖垫着,把砖立起来,很容易借力爬单杠上去,
我深吸了一口气,手脚并用往上蹦,但实在是没力气,每次脚到半米高就跌了下来。
当然不止我一个人这样,腊肉厂的猪仔们有好几个跟我一样,又蹦又跳。
远处拿枪的几个黑哥和华人打手都笑岔了气:“跳了!跳了!他又又起来了!”
“接着追!接着追!”
“像不像跳芭蕾,哈哈哈哈!”
我也是后来才知道,这是黑哥们在这百无聊赖中琢磨出来的一种赌局,叫跳芭蕾。
铁栅栏的那些狗洞是故意给鬣狗留下来,用扑克牌当标记,赌哪个猪仔会先被咬死。
这可是黑哥们的压轴节目,吸引了不少公司打手参赌。
“跳你屁的芭蕾,劳资在给你妈坟头蹦迪!”我悲愤交加地骂了回去。
可一不小心脚下踩空,把一只脚给崴了,本来两只脚都使不上力气,一只脚更别想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