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晨接着说道：“这是一种条件反射，在遇到这种情况下，下意识的条件反射。”
“老人以为那是手雷，可其实那只是一块土豆而已，可是老人做梦都想着是年轻时候的噩梦，他做梦都想着能够用身体挡住手雷，他宁肯自己死，也不想自己的兄弟死。”
“老人已经活了这么多年，他能不知道现代社会下哪儿有手雷吗？”
“他也不可能是第一次坐公交车上，公交车上怎么可能会有手雷？”
“何况这个老人是当过军人的，现在虽然老了，可也没有糊涂。”
“可他在看到土豆掉下来的时候，他还是奋不顾身的扑了上去。”
“这是本能反应，是刻在骨子里的本能！”
“老人需要反应吗？需要脑子里思考应该怎么做吗？”
“就和我的当事人李龙一样，李龙和这个老人遭受的结果一样，都是身边最亲的人死亡...”
“可是过程是不一样的。”
“老人是一名军人，是可以自己亲手报仇的！”
“但是...李龙死去的是自己的妈妈，他眼睁睁的看着这一切！”
“这种已经成为了他一辈子的阴影！”
“你说李龙的作案动机明确，作案手段残忍，作案计划清晰？”
“而我想说的是，李龙根本不需要什么作案计划，作案手段！”
“他是一名精神病人，他做这些事情，只要遵循本能就足够了。”
顾晨说完了。
全场掌声雷动。
旁听席上的观众都是掌声如雷。
所有人都听懂了顾晨说的这些...
李龙因为小时候遭遇了妈妈死亡的事情，小时候的阴影一直伴随到今天，已经严重的影响到了李龙的精神状态。
李龙是一名精神病人。
帮妈妈报仇这种事情，需要多么缜密的作案计划吗？
李龙只是在晚上拿着刀去杀人而已...
他只是想去报仇，帮助自己的妈妈报仇。
李龙是精神病人，可李龙并不是一名真正的暴徒！
他杀的三个人，陆军，陆王，陆大牛这三个人都是杀害他妈妈的杀人凶手。
当时路过的也有其他路人，可李龙一下都没有看这些路人。
而且当时陆海一家里面，并不是只有这三个人。
当时正好是国庆节，一家老小都在的...
李龙放过了不相干的人。
冤有头债有主，他只是要杀杀人凶手！
这三个杀人凶手，他能够清清楚楚的认出来。
顾晨开口说道：“说白了，我的当事人李龙具有精神疾病，并且他也没有伤害无辜，这三个人都是杀害他妈妈的杀人凶手，我不认为李龙具有任何的社会危险性，也一样觉得李龙的犯罪性质并没有那么严重，李龙并非故意杀人，他只是一个无法分辨自己在干什么的精神病人而已。”
“这样的一个精神病人，不滥杀无辜，并没有什么危害，而且李龙这么多年都有精神病，他也没有伤害任何一个人。”
“李龙只是做了惩治杀母凶手的事情，我也不觉得李龙的所作所为有多么恶劣，为妈妈报仇，不算恶劣吧？放火烧车，又能证明什么呢？烧的车也是陆军的车，并没有破坏公共财物。”
周围所有人都沉默了。
没有人能反驳顾晨。
精神病杀人，真的不犯法啊。
公诉人王晴咳嗽了一声。
王晴最后开口说道：“我依然认为，李龙杀害三人，作案动机明确，当时案发时具备自我意识，并非无意识情况下的杀人，否则怎么可能只杀害陆军，陆王，陆大牛三人？不管辩护律师如何解释，我依然坚持我的这一观点。”
王晴不管怎么样，也不可能站到顾晨那一边的。
她要想办法给李龙定罪。
李龙杀害三人，如果不对李龙定罪，那法律的威严何在？
顾晨直接要给李龙辩护成无罪释放...这谁能接受？
不管法院这边怎么判，也不管顾晨在法庭上怎么解释，她都一定要追究李龙的责任。
王晴说道：“就算这件事情成为了李龙的阴影，李龙还是具备自我意识，并非完全没有自我意识的。”
顾晨听到之后，说道：“那在公交车上主动把土豆压在身下的老人，不具备自我意识吗？我们这是华夏，又不是某个国家，公交车上怎么可能会出现手雷？老人在我们国家这么多年，怎么可能不知道？这只是出于本能，无意识之下的本能。”
王晴说道：“你说得对，但是老人只是一瞬间的本能反应，是人之常情，是可以理解的，可李龙是在杀人，连续杀人...陆军逃跑之后李龙追了上去，将其杀害，你觉得这是一瞬间的本能吗？”
顾晨则是一笑，说道：“老人是一名正常人，更是一名军人。”
“可是李龙，只是一个精神病人而已。”
“精神病人在犯罪的时候，是没有自我意识的。”
“只是这三个人正好是李龙记忆当中的仇人，所以李龙不顾一切的追杀这三个人，并没有去伤害其他的人。”
王晴摇了摇头，“我不认为被告律师的观点正确，李龙只追杀这三个人，这还不能证明是仇杀吗？这还不能证明李龙是具备自我意识的吗？如果不具备自我意识，那李龙是不是应该去追杀别人？”
顾晨开口道：“那我就要在这里再说一个案例了。”
“首先要明确一个观点，精神病人在发病的时候，没有自我意识，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完全是出于本能的反应。”
“有一种牛，叫做西班牙斗牛，他会攻击牛斗士挥舞的红布。”
“你说这头牛能和人类一样，具备自我意识吗？”
“这头牛并没有自我意识，但是它会一直去攻击拿着红布的人。”
“这种牛，很罕见的情况下才会无差别攻击，大多数情况下会一直攻击拿着红布的人。”
“李龙当时也一样没有自我意识，他攻击的人，只是因为这三个人对他而言，就如同斗牛士拿着的红布一样。”
“正因为李龙不具备自我意识，才会对这三个人疯狂的追杀，而不管其他人。”
顾晨接着说道：“如果李龙当时没有犯精神病，具备自我意识，那李龙就不可能只杀害陆军，陆王，陆大牛三个人。”
“对于李龙来说，他如果具备自我意识，他就会知道，杀人之后，一定会被判死刑的，尤其是连杀三个人，李龙最后一定是死刑。”
“而对于李龙来说，杀三个人和杀害陆军一家人没有任何区别，当时正好是晚上，陆家里面至少有十几个人...而李龙只杀这三个人。”
“如果李龙当时有自我意识，杀的就不会是这三个人，你要知道一个真正蓄谋已久的人，存在必死之心的人，把所有人全杀光也是完全有可能的。”
“如果李龙真的有理智，他可能会做出来更加难以想象的事情，后果会更加的严重。”
“相反，李龙的目标一直是这三个人...就说明他没有任何的自我意识，他脑子里有的只有小时候的那一场噩梦。”
“我的陈述完毕。”
顾晨说完了。
这一次，连公诉人也不知道怎么反驳了。
公诉人觉得哪儿不太对。
但是又反驳不了顾晨。
她一直都觉得李龙的杀人目标就是这三个人，说明李龙是有自我意识的。
结果顾晨的解释反而让公诉人有些迷茫了。
这...怎么辩护啊？
因为顾晨说的完全没毛病啊。
李龙是去报仇的，不是去过家家的。
杀三个人和杀一堆人有什么区别？
不都是死刑吗？
既然如此，为什么不让杀人凶手承担更多的痛苦？
李龙可能会把全家人一起做掉，也都是能干出来的。
因为对于一个杀人犯来说，杀三个人和杀五个人，都没有什么区别的。
直播间的网友也都是点起了赞。
【卧槽，顾律师这辩护角度。】
【牛逼...这个案子有希望了。】
【不知道会怎么判，但是这个案子我是真知道顾律师打官司有多么厉害了。】
【这打官司是真的变态啊，公诉人都不知道说什么了。】
【这个案子真有机会，关键就在于最后法院要怎么判了。】
网友们都纷纷发言。
公诉人王晴已经沉默了下来。
她能说的都已经说了，接下来就要看法院是怎么判的了。
审判长许阳看向了李龙，说道：“被告当事人有什么要说的吗？”
这个时候，李龙开口了。
李龙说道：“顾晨就是在放屁！我才不是什么精神病，我也有意识！谁说我没有意识的？谁说我是精神病的？我要帮我妈妈报仇，我就是要杀这三个人，我有什么错？我没有错！我就是要杀他们！再来一遍我还是要杀他们！我始终都觉得我没有错！我清醒的很！！”
“现在我终于说出来了，我太清醒了！我看到这三个人还活着，而我妈妈已经离开了，我很不爽，我就是要找他们！！他们必须死！！！”
“我的律师说的都是一派胡言！”
“我就是要杀他们！！谁来也不行！！”
“我也不觉得我做错了，杀他们怎么了？嗯？”
“我要说的话就这些，反正我也认罪，大不了你们给我判了死刑就得了，我无所谓的，我可以见到妈妈了！”
李龙说完之后，就大笑了起来。
这种报仇的快乐...
他终于复仇了！
他也给爸爸留下了钱。
他已经没有任何遗憾了。
死刑？
李龙一点都不怕死刑啊。
他死刑之后，说不定还能再见到自己的妈妈。
至于害怕？有什么害怕死刑的？
他就在法庭上堂而皇之的这么说，谁也没办法。
公诉人王晴抓住了机会，开口道：“审判长，被告当事人已经承认了自己的全部罪行，并且也说明自己就是要报仇，说明他作案动机明确，作案计划清晰，当时作案的时候也没有发病，他全部都承认了，他就是要帮母亲报仇，这种就是故意杀人，而非被告辩护律师说的什么无意识作案...这种都是假的！连当事人都承认了，被告辩护律师的辩词就可笑了。”
李龙点头，“对，我就是承认了，我就是要报仇，哈哈哈，怎么了，你们给我死刑啊！无所谓的啊！”
李龙这句话说完之后，全场都是彻底的沉默了下来。
李龙全部承认了...
他自己直接认罪了。
顾晨前面做了再好的铺垫，都没有任何作用。
顾晨说了李龙是精神病，并且说了李龙当时是无意识作案。
只要李龙什么都不说，这个案子最后大概率是能无罪释放的。
可是李龙最后说的这几句话，直接要让自己从无罪变成死刑了啊！
完了...
一切都完了。
夏冉冉摇了摇头，叹了口气，“完蛋了，李龙自己非要承认，想不死刑都难啊，顾晨官司已经要赢了，结果李龙自己出来非要认罪，那还能怎么办？”
高勇也是有些恨铁不成钢，“这....顾晨全部都说好了，马上就能赢的官司，李龙是非要找死不成吗？他这么一说，被公诉人抓住了机会，还怎么无罪释放啊？最后还是要被判死刑的啊。”
毕竟这个案子已经发生了。
谁也不可能回到当初，再看看李龙当时是否具备清醒的意识，是否精神病发作了...
这些只能够根据事后的猜测，推理，来分析得出来。
顾晨刚才的分析推理多漂亮啊，让公诉人都哑口无言了。
本来已经要赢的官司...因为李龙说的这一番话，全都破灭了。
这个案子最关键的是就是，李龙作案的时候，是否具备自我意识，是否精神病发作。
精神病一旦发作，没有意识也是很正常的。
所以法律上规定，精神病人一旦发病，杀人也是无罪的。
因为精神病人并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可是李龙一个劲的承认...
直接贴脸开大招。
谁能怎么办？
顾晨辩护的再好，也全部都废了啊。
审判长许阳也下定了决心。
这个案子，马上就可以宣判了！
既然当事人都这么说了...那案子也差不多到这里了。
直播间的网友都是有些恨铁不成钢啊。
李龙是在干什么啊？
这纯纯的副作用啊！！
而这个时候...
顾晨看了李龙一眼，丝毫不慌。
他打官司，还真能输了不成？
顾晨直接站了起来，开口说道：“审判长，我还有最后一句话想陈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