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鸳的手指修长纤细,这是先天的基因,但细细看,伤口旧痕很多,可见过往岁月艰辛。
她说:“都行。”
眼睛注视着水面上的浮标,但是余光能看到身边一点隐隐绰绰的影子。
真买戒指了?
什么时候买的?
已经五年过去,五年了......
南鸳有点委屈,又有些惶惑,但是最多的是心疼。
她知道孟渊这个人有多执拗,这也是为什么孟阿姨要她来断绝关系,可是她当初那么绝情,那么无理取闹......
南鸳也曾换位思考过。
如果她是孟渊,掏心掏肺忙前忙后,结果却被一脚踹开,那她会永远都封存这段记忆,并且耻于在人前提起。
南鸳自有一套保护自己的方法。
孩子讨好亲近父母是天性,她的所有热情在南雪枝身上耗尽,才明白有些事强求不来。
哪怕血脉至亲。
后来南鸳给自己划了道儿,不是她的就不要,起心动念都不会有。
譬如被孟阿姨看着的的孟渊。
譬如有苏玥的影子徘徊的魏聿谨。
譬如傅庭、顾审言这些苏玥的发小们,她顶着替身的名头,绝不会妄想和他们生出友情。
所谓无欲则刚。
人的痛苦都源于期待,源于执着。
南鸳宁可麻木。
她可以接受任何人的抛弃任何事的幻灭,这对她来说才是轻车熟路的事。
但是总有超出预料的事。
南鸳不明白孟渊,她没有他那么强烈的情感。
和他分开后,她一切如常。
她更想当一棵树或者一棵草,被太阳晒,有雨水滋润,一点点舒适就好,狂风来时连根拔起或吹成碎片,死掉没关系,痛苦少一点就行。
内心困惑,该干什么还得干什么。
南鸳庆幸自己是个演员,她运气好,钓了很多鱼,高高兴兴的和魏聿谨分享。
后来陈云推了个水箱过来。
水箱里是条半人高的大鱼,矫健且暴躁,有种别样的震撼。
陈云对南鸳介绍:“老板说你会喜欢,我就带来了,这鱼跑浅水区晒太阳被困住了,被佣人们救上来。”
鱼甩尾巴,扫了陈云一脸水。
半小时前它在湖水中栖的好好的,深水区,一张大网兜头下来,它好歹也是这湖中一霸,硬是被拖到船上......
南鸳见过大鱼,去那个小岛海钓的时候,但是海里的鱼大是常识,河鱼湖鱼这么大,就很新鲜。
鱼嘴也好大......
魏聿谨递过来半块点心。
南鸳掰开撒进水箱,大鱼迅速和着水吞进去,敏捷极了。
孟渊要站起身。
傅庭赶忙拉住他,尽量寻常语气,调侃道:“管他们干什么,咱们玩咱们的!小情侣的情调,习惯就好了。”
孟渊看了眼傅庭。
傅庭板上钉钉的傅氏继承人,脾气温和但不软弱,要不然也降不住手下的人。
但孟渊这一眼,居然让他有种被看透的心虚。
回过神想,他心虚个什么劲儿。
他这都是为了谁?
孟渊已经不看他,湖面浮标起起伏伏,他也不动,平和的说:“哥,我想结婚了。”
声音不大,炸的傅庭头晕眼花:“什......什么?”
孟渊冲他笑了笑:“我今年才二十二。”
傅庭下意识的想,所以呢?
神使鬼差,他想起一段往事。
当初有一对姐妹花追求他,还没怎么着先内讧,吵架时,妹妹骂比自己大三岁的姐姐是老女人,配不上他。
又想,二十二岁正是法定结婚年龄,也许只是这个意思而已。
看看表,才过去一个多小时。
以往来这钓鱼,一钓一个下午,有时候晚上也钓,附近有条小溪,总觉得时间不够用......
顾审言也歪头看南鸳那边。
顾安往前一步挡住他的视线,好脾气的问:“少爷,喝什么茶?”
顾审言拽着顾安的胳膊站起来,咬牙切齿:“老子不喝茶,老子要撒尿!背着或者扶着,你选!”
他站起来比顾安高很多、
顾安笑眯眯:“都听您的”,活这么说,冲不远处的佣人使个眼色。
佣人推来早就准备好的轮椅。
南鸳听到顾审言粗糙的话,没有回头。
魏聿谨看了眼顾审言。
顾审言反应过来,脸一热,搓了一把,老实的坐在轮椅上被推走了。
顾安没跟着去,也搓把脸,蹲在顾审言的椅子旁边看着钓竿,一边和顾审言的私人医生沟通:[顾少的身体,长时间钓鱼没问题吗?]
医生:[站着不行,受伤的手用劲也不行,注意点就好了,保持心情舒畅最重要]。
他是顾审言的亲信,知道顾审言坐不住的性子,钓鱼这种活动对肢体部分受限的顾少来说,挺好的了。
行吧。
顾安盘腿坐在地上,看着湖面发呆。
太阳挂在西边树梢时,钓鱼的活动就结束了。
孟渊从鱼护挑了几条不错的鱼,其他的全部放生,有一条金色的胖锦鲤,掌心大小,机灵又可爱。
他放在小盆里给魏聿谨:“送女孩子玩儿。”
魏聿谨收了:“挺好,谢了。”
他将小盆拿给南鸳看,南鸳要接手时没给她:“我拿着就行。”
南鸳对孟渊礼貌的道谢。
孟渊点了下头,拎着水桶对身边的傅庭抬了下眉:“带路啊哥,这儿我没来过,走丢了再!”
他这般,几个人都笑。
南鸳应景的跟着笑,看到魏聿谨看着孟渊时,眼底的欣赏。
傅庭也笑,只有他自己知道,头皮上渗出一层汗,一定是天太热了。
晚饭不出所料是魏聿谨几个人亲自动手,他们但凡聚在一起,多喜欢亲力亲为,有利于培养感情和默契。
也聊一些生意上的事。
能在一边听的只有亲信,像陈云、顾安。
现在又多了个孟渊。
顾审言分到拌沙拉的活。
魏聿谨塞给他盆,顺带说了句:“口无遮拦!”
顾审言抱着盆瘸着腿,老实的坐在料理台干活,臊眉耷眼的,看着有些可怜。
南鸳咬了下唇,才忍住没乐出来。
她分到摘菜的活,主动争取的,才从院子里菜地弄来的,很新鲜,就是大致摘一摘枯败的地方。
很大的厨房,灶台就好几个。
那边能听到顾安的赞叹声:“傅少,您这一手真厉害!”
傅庭孟渊两兄弟,傅庭被称呼为傅总,傅少指的是孟渊,孟渊在杀鱼,干脆利落行云流水。
南鸳听到孟渊的声音:“以前干过,算半专业。”
挺简单的话,一句艰辛都不提。
南鸳却记得他第一天去海鲜档打工,那是暑假,她特意早下班去接他,看到他胳膊上脖颈上溅了很多片鱼鳞,手忙脚乱。
看到她来,笑起来一侧虎牙露着,有点傻气。
还指挥她:“别过来,这儿鱼忒凶了!弄脏你衣服.....”
又给她使眼色:“挑虾,看喜欢哪种,今儿随便买,本小老板给最低价。”
面前多了一个盘子,放着才炸好的虾,开背去头去爪收拾的很干净的虾,炸的金黄,只撒了点椒盐提味。
魏聿谨:“尝尝看,开饭还要一会儿。”
说着从盘子里捏起一只递到了南鸳嘴边。
那边一声惊呼。
顾安满是歉意:“刀太利了,都怪我让你分神......”
南鸳心头一跳,猛的看过去。
孟渊正捂着流血的手站起来,他好像看她了,又好像没看,问几步过来的傅庭:“哥,哪儿适合冲冲手?”
血从手指缝隙流出来,扎的人眼生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