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霖冲出识海,扇动翅膀扫开她身边的时空碎片。
哎,原来音音也是个恋爱脑,他是劝不动一点。
“那是什么?”
一块时空碎片引起了时音的注意,她确定自己没有看错,里面的确出现了慕云舒的脸。
时空乱流的流速太快,根本来不及她思考,那张碎片转眼就要消失在她的眼前。
“这是残缺的……音音——”阿霖还未说完,却只见时音直接一头扎了进去。
阿霖心下一急,跟在时音后面踏进残破的世界。
……
时音垂头看了眼自己身上穿的的破烂玩意儿,有些手足无措。
“这是残缺的时空碎片,应该是刚刚那个位面崩塌之后掉落的吧。”阿霖补充着刚才还未说完的话。
一瞬间时音脑海自动接收了这具身体的记忆。
这是……她重新回到了二十岁的上官时安身上。
如今是她奉旨南下征战,军中却有她那几个皇姐的眼线,一心想要把她的命留在路上。
听到阿霖的话,时音蹙了蹙眉,难怪她重回女尊世界的时候没有读取到这段记忆。
时音环顾了下四周,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连个人影儿都没有。
正想着,疾驰的马车声从远处传来——
“嗒嗒嗒……”
时音蹙着眉头,爬上一棵茂密的树,隐在树间。
“吁——”两个黑衣人在分岔路口停下。
“头儿,往哪儿追?”
“往左!”那个头儿犹豫片刻,指着有车辙印的方向道。
时音看着俩傻子继续嗒嗒嗒地离开,摇了摇头,纵身一跃跳下树,往她们来的方向走。
“阿霖,帮我看看慕云舒在哪儿。”
“糟糕!音音,刚刚过去那俩傻子看男主姿容卓绝,想要强占了他!”
“我*她*的!”时音破口大骂,转身朝那俩傻子的方向狂奔。
“你别急,男主将头上的簪子拔了下来,刺穿了其中一人的脑袋!”阿霖实时播报道。
时音微微松了口气,脚下的速度却未放慢。
“不好,另一个头儿把男主捉住了!”阿霖惊叫道,咬着手指不敢看那画面。
时音已经看见了!
只见那黑衣头头锁着慕云舒喉咙,提在半空中。
慕云舒紧紧抠着她的手,在空中挣扎着,眼里有一瞬的绝望。
“该死的骚货,长了张漂亮的脸蛋就是专供女人取乐的,你别敬酒不吃吃罚——”
匕首,穿心而过。
慕云舒身形一软瘫倒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新鲜空气。
他怔愣着看着地上断了气的黑衣人,顺着目光向上,一身破破烂烂乞丐装的人露着大白牙朝他笑着。
慕云舒:!
他不动声色地朝后退着,背着手摸索刚才掉落在地上的发簪。
“你别害怕,我不劫色。”时音看出了他的意图,连忙制止道。
她抽出插在那黑衣人心口的匕首,准备扯出巾帕擦一擦上面的血。
忽地,一根红绸被那巾帕带出掉落在地。
时音怔了怔,这红绸……怎么和她从慕云舒身上顺来的那根一模一样?
不能是跟着她的神魂一同过来的吧?
时音捡起红绸,准备塞回怀里,却见慕云舒披散着头发,那枚金簪染了血也不好再用。
“喏,你先把头发束好。”时音将红绸递给他。
慕云舒仍警惕地盯着她,手里紧攥着簪子,时音丝毫不怀疑要是她再前进一步,他就将她的脑袋捅穿。
时音微微叹了口气,十五岁的慕云舒怎么比二十岁的慕云舒的警惕心还重?
时音将那红绸绕了几圈扔到他怀里,然后朝后退了几步。
“你爱用不用吧。”时音淡声道,她要是贴上去他又该起疑了。
说完,时音俯身检查了两个黑衣人身上的东西,虽然没有什么特殊的令牌标记,但是她们身上的带的银两也够她去换身行头吃个饱饭了。
将银两收好,时音转身作势离开。
“等等!”慕云舒出声叫住她。
时音顿住脚步斜睨了他一眼。
“我……我崴了脚,你能否送我一程?”慕云舒抿着唇,焦灼着开口道。
他本来和阿姐来这江南探亲,半道阿姐心血来潮要和他赛马,于是他们甩开了慕家的大队。
之后阿姐将他甩在身后,他又痴恋着沿途的风景,便下了马步行,一边赏景,一边等慕家的家丁赶上。
谁料会遇上那两个贼人,她们打着问路的幌子靠近,结果看他孤身一人起了贼心。
还好有这个乞丐,才能幸免遇难。
如今落日西斜,再晚些恐怕会有野兽出没,当务之急还是早些和慕家众人会合。
虽然他不知道这乞丐为何会出现在这片山林,但是她并未表现出贪恋他钱财和美色的模样,应该不是什么十恶不赦之人,或可利用一二。
然而那个乞丐听到了他的话却头也不回地继续向前走。
“我可以付你银子!”慕云舒急道。
他身前还有两具尸体,一个脑袋开了瓢一个心脏漏了风,若真一个人呆在这,他得被吓死。
何况这些黑衣人身份不明,若是她们同伴追到这儿,他的小命危矣。
“你看我像是缺银子的人吗?”时音脚步一顿,转身笑着反问道。
慕云舒看了看她身上的几十个补丁,心想着若是她不像那还有谁像。
但是他知道自己不能这么说,否则他今晚就真的只能待在这山野喂狼了。
“那你想要什么?”
“你看,我这副模样,人家都嫌我丑嫌我穷,没人愿意跟我,所以我还差个夫郎。”时音笑道,眼里尽是玩味。
“这有何难?若是你救了我就是我慕家的恩人,届时你若是看上了谁,我可以将他指给你。”慕云舒神色松了些,还以为她会狮子大开口,没想到也就这么点小小的追求了。
闻言,时音笑容放大,目光定定地盯着地上的人,“君子一言?”
“驷马难追!”慕云舒斩钉截铁地答。
但他总觉着这人的眼睛亮得出奇,与身上穿的粗布衣服格格不入。
时音满意了,五步并作两步将人抱起。
“你、你干嘛?”慕云舒失了重,赶紧伸手圈住了她的脖子。
“带你离开啊,不是你说的吗?”时音轻挑着眉,低头诧异地盯着他。
慕云舒不吭声了,他鼓着一张脸,侧过头去不看她了。
时音将人放在马背上,然后又转身离开。
“你去哪儿?”慕云舒急道,看着头也不回的人蓦地心慌。
时音摆了摆手,“我不走,你放心吧。”
慕云舒紧盯着她,只见时音寻了棵树,站在树下来回打量着,旋即露出满意的笑容,掏出了匕首,砍了几截树枝。
时音站在马下,一手握住慕云舒的脚踝,一手将他的鞋袜给脱了。
“你!”慕云舒蹬着脚,气急败坏地怒瞪着她。
她到底知不知道男女授受不亲,刚才抱他他就忍了,现在还……还如此轻薄他。
若是被人看了去,他的名节他的清誉全都不保了。
“别动!”时音比他还凶,“要是想一辈子跛足就继续蹬。”
这话当然是诓他的。
慕云舒不动了,他警惕地环顾了一遍四周,红着眼睛气鼓鼓地盯着她。
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等他回去,一定要叫这个乞丐吃不了兜着走!
正这般想着,他忽地感觉到脚踝处传来冰凉的触感,慕云舒垂头一看,那个讨人厌的乞丐正给他涂着药膏。
她低垂着头,看不见那张沾满泥土的脸,但他竟从她轻柔的动作看出了一丝温柔。
像是在对待什么珍贵的宝物一般……
慕云舒不禁抚上胸膛,只觉心脏跳得格外快了些。
不不不,她只是一个身份不明的乞丐,定是刚才遇了险惊魂未定才如此这般。
慕云舒甩了甩头,将心里不切实际的想法统统甩开。
“你怎么了?”时音狐疑道,她刚抹完药便看见这人奇怪地摇着头。
“没什么。”慕云舒咬着唇,催促着,“你快点!”
时音叹了口气,任劳任怨地伺候着。
还是怀念二十岁的小慕慕,又甜又乖,哪会像现在这样使唤她?
想归想,时音手上的动作一点没慢,她三下五除二地将树枝绑在他的足踝固定好,确保他不会再二次受伤才作罢。
做好一切后,时音纵身一跃翻身上马,长臂一伸,扯着缰绳。
“你,你……”慕云舒再次结舌道。
他此刻被她半圈抱在怀里,她一手握着缰绳,一手揽着他精瘦的腰。
慕云舒神色不自然地动了动,撑着手臂在两人中间留出一拳的距离。
见状,时音松开了手,踩着马镫子朝后退了退。
“先将就些,等到了村落我便下来下马。”时音温声道。
她乍一变得守礼慕云舒还有些不适应,心里似是蓦然一空,他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却又作罢。
忽地,面前一只手摊开在慕云舒。
“怎么了?”慕云舒疑惑回头。
“红绸呢?你头发散落着,一会儿骑马挡我视线。”时音垂着头耐心解释道。
两人视线交会,慕云舒愣了愣,神色闪躲着从怀里掏出了那根红绸。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就收着了,大抵是他确实需要束好头发。
时音轻勾着唇,笑意漫上眉梢。
她的指尖穿过他的耳后,将那满头垂落的黑丝拢在一起,又用红绸仔细绑好。
慕云舒不禁打了个激灵,紧咬着唇不语。
明明书语每日都给他梳头,为何他没有一样的感觉……
“驾——”时音扯着缰绳轻喝一声。
下一刻,他感觉到了一只手勾着他的腰,往怀里轻轻一带,她们之间原本就微小的距离此时更甚,背后传来的温热的触感让他头皮一麻,紧接着那颗心脏疯狂剧烈跳动,像是要冲出胸膛。
“等等,我家的队伍在后面。”慕云舒蓦地回神,抓住时音的手臂道。
“我们去前面的客栈等她们。”时音没有掉头。
她还没忘记自己正在被追杀,也不知道出动了多少人,若是她独身一人还能在山野里躲着,但是如今带着个拖油瓶子大张旗鼓地骑马,可不敢回头找死。
当务之急是把他安顿好,然后再回去解决那些大傻子。
听到时音的话,慕云舒也没再劝,所幸阿姐应该在前面,若是能和阿姐会合也是好的。
骏马疾驰间,两边绿色的残影匆匆而去,只有天边那抹残阳分外清晰。
慕云舒却无心欣赏美景,颠簸间后背与那人的胸膛相撞在一处的感觉分为清晰,他紧绷着脊背,不禁庆幸耳边传来的马蹄声如雷震耳,否则那紊乱的心跳就被人听了去。
“吁——”
眼瞅着前方出现了一个小镇,时音勒马停住,跃下马来。
后背一空,慕云舒愣了一瞬,旋即想起她说过的话。
“你叫什么名字?”慕云舒忽地出声问道。
时音牵着马向前走,闻言侧头笑道:“怎么,好奇了?”
“不说算了。”慕云舒给了她一个白眼,撇了撇嘴。
时音笑着摇了摇头,将自己的真名告诉了他:“我叫时音。”
如今她还被追杀着,自是不能告诉他自己的真实身份,左右时音这个名字是真的,也不算骗他。
何况,她们还会相遇。
良久,慕云舒冷不丁地冒出一句:“你为什么不问我?”
时音微微一愣,疑惑看他。
“你怎么不问我叫什么?”慕云舒咬着贝齿,重复道。
时音不禁轻笑,垂着头低声逗弄他道:“你穿得这般金贵,定是世家公子,我不过一个乞儿,不敢高攀。”
慕云舒看不到她的神色,听着她落寞的声音,心里蓦地一颤。
“我叫慕云舒,今日你救了我,便是我慕家的恩人。你不要自轻自贱,若是自己都看不起自己,别人如何会看重你?”慕云舒宽慰道,“何况,出身是老天给的,但是你可以通过自己的努力改变自己的人生……你既会骑马,不如来我家做个家丁?”
时音没想到他会如此郑重地说出这一番话。
她蓦地想起阿霖说按照原本的剧情发展,慕家被陷害,他从烟花之地逃离之后男扮女装入了仕甚至官拜宰相。
如今看来,十五岁的慕云舒的心里就已经种下了一颗坚韧不屈的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