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啊,到时候有慕公子罩着我,我直接吃香的喝辣的。”时音抬起头朗声笑道。
“那可不行,你也得和其他家丁一样好好干活,不许打着我的旗号偷奸耍滑。”慕云舒有些稚嫩的脸上满是严肃。
“那不去了,还不如我每天坐着要几个铜板来得轻松。”时音佯装着嫌弃的模样摇头。
慕云舒却是当真了,他语气有些急了,“这怎么行?你有手有脚却干着乞讨的事儿,你身为女子的尊严呢?”
“尊严有什么要紧的?这世间如我这般将尊严踩在地上,习惯了阿谀奉承见风使舵,整日如蝼蚁一般活着的人多了去了。”时音满不在乎地说。
她以为慕云舒还要再说些大道理来,不想他却沉默了。
他低垂着眼睑,似是想到了什么,周身萦绕着一股不属于他的年龄的悲伤。
时音正欲开口劝慰,却听到他掷地有声的话,
“倘若有一日,人们不必靠出卖灵魂换取幸福,拥有同等的权力争取机会,倘若有这样的一日,我愿万死以赴。”
他的目光落在更远处,最后一抹夕阳映在他的身上,像是披上了一层圣洁的光辉。
时音忽地理解了那个未曾黑化的慕云舒,他虽然出身于世家大族,从小享受着特权,却依然能体会到世间的不平等,并且试图去改变。
即使后来家族覆灭,他仍然坚守着心中的理想,冒着杀头的风险孤身入了朝堂,与帝王创下盛世。
身在井隅心向璀璨,如此这般。
……
慕云舒骑着马,时音牵着马,两人顺利入了城。
“饿了没?”时音仰头问道。
慕云舒难为情地点了点头,他身上没带干粮,甚至银子都在书语那儿。
看出了他的窘迫,时音牵着马在一家酒馆停下。
“不怕,姐有钱。”时音拍了拍腰间的荷包。
慕云舒失笑地摇了摇头,她的钱财全是从那两个黑衣人身上扒拉下来的。
时音朝他伸出手,“下来。”
慕云舒顿了顿,抬着腿并在一起,准备自己爬下马来。
谁料两只手直接握着他的腰,将他抱了下来。
“你!”慕云舒不禁面红耳赤,下意识环顾了一下四周。
好在天色暗了,无人注意她们这。
“你太慢了。”时音撇嘴,转身径直去了店里。
“小二,一份红烧肉,再来两个素菜,两碗饭。”时音将银子放在桌上。
“来咯!”小二笑得殷勤,忙跑过来给她抽出条凳。
哪管她穿得破烂,有钱就是贵客。
时音坐下,自顾自地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慕云舒却是艰难地一蹦一跳地进了屋。
时音将身边的凳子挪了挪,又倒了一杯茶。
慕云舒略带不安地坐下,紧张地环顾着四周。
好在这店里客人不多,他身边又有女子为伴,倒还算安全。
良久,小二端了饭菜上来摆好,躬身行了一礼道:“两位客官,菜齐了,请慢用。”
时音点了点头,拿起碗筷就朝红烧肉下手。
“yue——”
时音吐了吐舌头,赶忙喝了一口茶水。
然而咬到肥肉的腻感在口中经久不散,她不禁打了个颤栗。
“不好吃吗?”慕云舒怪异道。
她衣着破烂,手上也满是老茧,看着不像是过惯了富贵日子的小姐,按理说有肉吃就很好了,怎么还挑上了?
“岂止不好吃。”时音撇了撇嘴,瞅了慕云舒一眼。
“以前我曾在有钱人家做过活计,主人家高兴的时候便会将没吃完的肉赏给我们。”
“那红烧肉才叫一个好吃,我曾偷偷去厨房瞧过做法……”
时音自顾自地说着,有些心虚。
不过她的日子的确连下人都不如,在宫里的时候经常被克扣吃食,从军之后也饥一顿饱一顿。
“……煮开之后再用小火煮四十分钟收汁儿,这样做出来的红烧肉才叫一个香。”说着,时音的脸上挂着向往的神色。
她忽然想起他亲自给他做的那盘红烧肉,不禁有些后悔当时没有吃完,下一次吃上也不知得等到何时。
慕云舒望着她怀念的神情,不禁有些同情她的遭遇。
“你来我家当差,若是表现得好,我就让家里的厨子给你做红烧肉吃可好?”慕云舒问道。
时音但笑不语,他眼中的认真便可叫她心满意足了。
慕云舒以为她不相信,伸手抓着她的胳膊道:“我说的是真的,我家的厨子的手艺比起宫里的御厨都是不遑多让的,你肯定会喜……。”
“云舒!”
忽地,传来一声女子的疾呼声。
两人扭头看去,门口站着一个二十出头的女子。
她一身玄色骑装,身姿高挑,一头乌黑茂密的头发被束成了个马尾,光洁的额头露出,看上去明艳照人。
这便是慕衍行的嫡长女、慕云舒的阿姐慕风歇。
“阿姐!”慕云舒惊喜唤道,眼眸发亮。
如若不是他崴了脚,此刻就直接跑到她身边去了。

慕风歇大踏步走进店里,“你可叫我一顿好找。”
慕风歇不舍得数落他,只能板着一张脸。
“你怎么在这?”慕风歇打量了一眼时音,蹙着眉头问道。
弟弟怎么会与一个乞丐待在一起。
“这不是没事吗?”慕云舒赶忙拉着她坐下,讨好地笑了笑,有些心虚。
慕风歇点了点头,她弟弟面色红润,不像是有事儿的样子。
她微微松了口气,看着正自顾自吃着饭菜的时音,问道:“她是?”
“阿姐,这是时音,她救了我。”慕云舒连忙介绍道。
时音趁机点了点头。
“救?”慕风歇抓住字眼,神色紧张道。
慕云舒抿了抿唇,简单解释了一下发生的事情。
“……事情就是这样。”
慕风歇却是蹙眉,时间怎会有如此巧合的事,她弟弟遇上劫匪,然后这个乞丐刚好救了他,看上去还不求回报……
不过如今云舒无碍,现在又有她盯着,不怕她使出什么伎俩。
慕风歇压下心头的猜疑,唇角微勾,一脸和善地抱拳谢道:“多谢时小姐救了舍弟!”
时音抬了抬她的手臂,“阿姐言重了,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云舒公子答应过给我谢礼我才出手相救的。”
慕风歇乍一听到她这个称呼,整个人都不好了,“我叫慕风歇,时小姐唤我风歇便好。”
“好的。”时音弯了弯嘴角,重新端起碗筷继续吃饭。
不过慕风歇倒是松了口气,她有所图便好。
“你许诺了时小姐什么?”慕风歇转头低声问慕云舒。
实则也没打算避着时音。
若是弟弟答应了她什么不合理的要求,她否决了便是。
“我看她流落在外,就让她来家里做个活计。”慕云舒如实说道。
慕风歇放心地点了点头,这个要求合情合理,她们幕府多养个人罢了。
“对了,还有,”慕云舒忽地想起,“时音说她缺个夫郎,所以我……”
慕风歇不禁瞪大了瞳孔。
“所以我许诺她要是看上了府上的谁,我便做主给她们指婚。”
慕风歇提着的心落地了,不过是帮家里的仆人再张罗一下婚事,简单。
“若是我说看上了慕公子呢?”时音搁了碗筷,插嘴道。
她笑意盈盈,嘴角玩味地勾起,目光却定在慕云舒身上。
这话无异于一记惊雷,姐弟俩双双愣住,
“时小姐慎言。”慕风歇反应迅速,给时音续了杯茶。
将她的话权当玩笑了。
慕云舒却是紧抿着唇不语,不知在想着什么。
时音端起茶杯一口饮尽,目光紧锁着低垂着眼睑的慕云舒,缓声开口道:“方才那话不过玩笑罢了,不必当真。你与家人会合我便放心了,就此别过吧。”
说罢,时音站起身来,将凳子踢远了些,大踏步离开。
慕云舒愣神扭头望去,那人走得连人影都不见了,屋外只有稀疏几道人影。
他刚想要起身追去,却被慕风歇按下了。
“走了也好,她身份不明,留在府里并不安全。”慕风歇道着利弊。
此人虽衣衫褴褛,但眉眼间英气逼人,不似凡俗之人。
她自行离开原因不外乎有二。
一是她看不上慕府的差事,才能走得如此干脆。
二是她身负更重要的事,不得不如此乔装便宜行事。
但无论是什么原因,此人行踪诡异,慕风歇捉摸不透她的意图,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还是桥归桥路归路比较好。
……
时音刚离开不久,便听见阿霖焦急的声音从识海传来。
“音音,这枚时空碎片承载的记忆到头了,我们必须得马上离开!”
时音目光一凝,顷刻间剥离神魂。
“音音,你的神魂已经有些虚弱了,不然我们先回神域空间养养?”阿霖看着悬在天上有些不稳的神魂,担忧道。
进入时空乱流后也不知何时才能寻到过往。
“不用了,我心里有数。”时音闻声宽慰道。
她现在更想早日见到慕云舒。
如此想着,时音刚踏出时空碎片,还以为要一顿好找,结果下一刻面前就出现了女尊世界的入口。
时音心下一喜,只身进入小世界。
……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时音甫一睁眼,就看见文武百官跪地行礼。
“众爱卿平身。”当皇帝她熟,脱口而出道。
然而大殿的百官们心下却是一震。
惯常陛下都是冷漠地说一声“起”,今日却是怎么了?
她,她竟然唤她们“爱卿”!
时音还未读取记忆,自然不知道进度条到了哪儿,更不知道她们在奇怪些什么。
“音音,如今是你在位第一年,刚经历血洗皇宫,大家都很怕你。”阿霖翻着因果簿,解释道。
难怪,她为了早日完成上位任务手段确实残暴了些,刚登基那会儿为了树立威信一向拉着张脸。
毕竟如今她才二十二,太温柔了没人会听她的命令。

听到阿霖的话,时音也明白了记忆迟迟不传入脑海的原因。
曾经的记忆她都有,这下是完完全全从头再来了。
若是再回溯时空,就只能穿到她九岁之前了。
“有本启奏,无事退朝。”时音看着鸦雀无声的大殿,冷声道。
冷言冷语,是熟悉的配方。
众大臣心也不震惊了,恭敬地站着打着上奏的腹稿。
慕衍行参着本子上奏道:“陛下,子嗣乃国家绵延之根本,如今陛下初登大宝,不若广开后宫以立封衍嗣。”
众大臣听到这话,不禁冷汗连连。
不愧是左相啊,什么话都敢说,管着陛下后宫之事了。
右相苏耀文瞥了慕衍行一眼,心下冷哼,她今日倒要看看这慕衍行怎么死的。
“不错,”时音薄唇轻启,脸上浮现一抹笑意,“不愧是左相,思虑周全。”
众人一怔,连慕衍行都被这一顿夸夸整懵了。
她甚至抬头瞅了一眼上首的帝王,确定她不是在讽刺自己才松了一口气。
就在众大臣开始盘算将自家儿郎送进宫里时,上首的人又放话了——
“早就听闻慕家嫡长公子风姿绰约,德才兼备,若朕记得没错他如今正值芳龄,不若左相把他送进宫来为朕分忧。”
时音眼眸灿若星河,虽笑意盈盈,但声音冷肃不似玩笑。
慕衍行再次一愣,旋即下跪行礼,“能为陛下分忧是臣等的福分。”
她对上官皇族忠心耿耿,就算再舍不得自家的孩子也绝不会违抗皇命。
苏耀文目光含恨,好哇慕衍行这个老奸巨猾的东西,她肯定早就知道陛下有意择君。
“陛下,臣有一子名唤竹青,正值二八年华……”苏耀文上前一步,躬身禀报。
陛下能让一人入后宫便能让很多人入宫,身为女皇,君妃自然是多多益善。
“朕晓得了。”时音打断道,“右相乃我朝肱骨,为你家孩儿赐个婚而已,不必铺垫太多。”
说着,时音顿了顿,在众大臣中扫了一眼,然后在苏耀文辩解之前,温声开口:“杨御史,朕记得你家孩子杨居安尚未婚配,不若朕做主赐婚,以结苏杨之好。”
众臣哗然,谁人不知杨御史主君早亡,唯一的孩子只是个庶出,不能依靠家族庇荫入仕,又无才无德难以通过科举入仕。
陛下,这是很明显在打压苏家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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