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热好,他本来是打算吹凉再给叶桑的,可这里是冰川,再热的东西一会也就凉了,他想让叶桑喝点热的暖暖身子,就没吹凉。
他尝这一口,是烫的!
很烫很烫!
烫的他喝进嘴里,都没能立刻一口咽下去。
厉绥洲顿了一下,把另外一碗刚热好,还滚着泡的咸粥端给她,“尝尝这个烫不烫,咸不咸。”
叶桑看他一眼,捧着碗,又喝了一大口。
“不烫。”她品了品,评价:“不咸。”
厉绥洲端着粥碗的手微紧,“那凉吗?”
叶桑笑了笑:“温的。”
厉绥洲沉默。
叶桑仿若没察觉他的异样一样,从他手里又端回碗,慢条斯理地喝了起来。
“凉就别喝了,可能真没熟。”厉绥洲抿唇,伸手又要去端回碗,“我们吃别的。”
叶桑一手端着粥碗,一手握住他伸来的手,黑白分明的眼睛看着他:“你煮的粥不会不熟,真不熟的你也不会给我吃。”
厉绥洲做饭那么厉害,饭菜熟没熟他看一眼都知道。
她语气表情都平静,厉绥洲心脏却骤缩刺疼了下。
他张了张嘴。
“没事,能吃的。”叶桑笑眯眯地松开他的手,一边继续喝粥,一边看向他手边食材箱,“给我一块抹辣酱的面包片。”
厉绥洲垂眸掩住眼底情绪,低头给她弄。
“冷死了啊啊啊!”权司鸣和红烟从另一个冰屋到这边来,露出的脸冻得都有点发青。
“不夜京和黄泉的人都有病,搞什么地方不好,搞在这儿。”权司鸣凑到他们身边的取暖器边上,嘴里把这两伙人骂了一顿。
“这是一个纯天然的冰窟,储存东西方便,包括人,又偏僻,无论是雪地车还是直升机能行动的路线也都短,即使各国军方即使发现异常,一时之间也找不进来,安全。”厉绥洲把抹了辣酱的面包片递给叶桑。
如果可以把永生岛召唤到地下,他们就会把地点选择成不夜京,不会有丝毫挪动。
地面上的无人区也有很多,比如沙漠和死海那些地方,冰川也不过是其中之一。
冰川的优胜点在于,这里的温度可以储存一切,也可以阻止病毒蔓延,他们研究的各种生物药剂和不夜京那些休眠者都在这儿。
不过,裴龙之前说的是,这个地点是黄泉的玄术师们,一起占卜计算出来的。
红烟讥嗤:“一群傻逼。”
她在叶桑身边坐下,“小渔儿和顾池已经和白茶汇合了,明天应该能到达第一个外围基站。”
从不夜京出来后,白茶回了一趟天影局,没跟他们一起。
叶桑点头,咬了一口面包,裹着辣酱入口咀嚼了几下后,神色和手上动作都顿了下,但很快又恢复如常,继续吃起来。
实在太冷了。
权司鸣和红烟在这边没待多久,几个人围着取暖器说了些事后,他俩就离开出去回了自己住的地方,藏进发热的睡袋里。
叶桑和厉绥洲安静地吃完饭,收拾了一下,就也睡了。
叶桑不怕冷,没睡睡袋。
厉绥洲和她睡在一起。
叶桑感觉不到冷,身体温度却始终冰冷,怎么都捂不热,发热的防护服和暖袋都不行,厉绥洲握着她的手,把她搂在怀里。
“厉绥洲。”
这几天来到南极后,叶桑更加地嗜睡了。
厉绥洲以为叶桑应该早已睡着的时候,叶桑突然开口喊了一声他名字,声音在这一片漆黑的帐篷里,显得格外清冷。
厉绥洲没有吭声,在她头顶的呼吸平稳。
叶桑伸出手掌,隔着他身上的单薄衣服,贴在他的心脏处。
怦!怦!怦——
他心脏跳动得平稳却又快,起伏在她手心里,声音如鼓,一下、一下、一下传进她耳中。
“你没睡。”叶桑在他怀里,感受着,听着他不平稳又响的心跳,轻轻地开口。
他在她面前撒的谎,永远都是蹩脚明显的。
他的身体和心脏忠诚于她,永远不会撒谎。
黑暗里看不到他表情,他的心脏会代表他回答。
厉绥洲在黑暗里睁开眼睛,下巴抵在她头顶,搂着她的手紧了紧,“是冷吗?”
叶桑没有回答他,声音在他的怀里轻盈如烟:“我失去了感知温度的能力,对吗?”
她那么聪明,那又是她自己的身体,她怎么可能察觉不到?
即使她自己察觉不到,她看着他的反应和动作,也能够轻易地猜出一切。
安静了良久。
厉绥洲温热的手,不带丝毫杂念地轻轻摩挲着她的背,轻声道:“来之前不还好好的吗,可能就是这冰川太冷了的原因,别担心,等这边忙完我们立马离开回家。”
没有回答。
安静的,他连叶桑的呼吸声都听不到。
她的手依旧贴在他心脏处,随着他的心跳起伏。
黑暗里看不到脸,厉绥洲以为她睡着了,摩挲的手缓缓停下,怕把她给惊醒时。
叶桑突然又开了口。
“我味觉也没了。”她嗓音很轻很轻。
那片抹了辣酱的面包片,是她故意问厉绥洲要的。
因为那碗粥是咸粥,她除了感受不到滚烫的温度之外,还没有喝出一丁点的味道。
不是味道淡,是一点味道都吃不出来了。
厉绥洲搂着她的手又紧了紧,声音有点哑:“桑桑,没事的,很快,很快我们就可以找到你的家,我们可以送你回家了。”
只要回家,她的这一切肯定都会好的!
“其实失去味觉和感知温度的能力也没什么的。”叶桑笑了笑:“对我没有影响。”
她活着的这些年,各种好吃的美食都吃过了。
对食物的欲望,也没那么大了。
现在只要能吃饱就行。
至于温度,她本来也就热冷都不怕的。
高温一百度或者负温两百度的气候里,她都能活。
厉绥洲抿唇,身子往下挪了挪,在不见一丝光的黑暗里,把脆弱干净的脖子凑到叶桑脸侧:“不是说我是你的药吗,多喝点一定有用。”
叶桑顿了顿,又笑道:“好。”
她侧过头,冰凉的手指落在厉绥洲的脖子里,找到了血管,牙齿咬破他的皮肤。
厉绥洲感受到了自己身体里的血液在流失,可他却只想着,多喝一点,再多喝一点。